將瓶蓋擰開時,星辰原本還在想著,這些思緒的轉變是否有些太快,但那開蓋後的高度白酒,略顯上頭的氣息,透過瓶口直衝鼻間時,他又否決了這是否太快的念頭,因為南宮吟歌真實地護佑過他,收容了他,也照顧了他。
更重要的事情是,再次回想起來時,星辰真切感覺到,自己方才對於南宮吟歌的那種擔心和急切,完全都是出自下意識的反應,那種反應不會欺騙自己。
聞著那高度白酒雖然清香,但也確實上頭的氣息時,星辰忽然有些猶豫,猶豫著自己真的要喝麼,畢竟他人生到此為止,唯一一次喝酒,喝的亦不過是啤酒,並且還喝了個爛醉,他知道自己酒量真的不行。
這般猶豫時,星辰腦海中仍然走馬般閃過許多思緒,其實從再次遇見南宮吟歌起,那些奇詭又駭人的經歷,便讓他有過太多太多的好奇思緒,但直到現在為止,他也不曾找到機會去詢問一二。
無論此前心力交瘁,一心逃避的趕路。
還是初醒後與鑫九思緒碰撞,想要擺脫對方的思慮。
抑或方才因為邵東出現,而再次翻江倒海的心潮。
一切的一切,都讓星辰始終沒有找到機會和心態,去詢問那些自己仍然好奇著的事情。
無論是自己此刻本身的狀態。
欺騙了先知強大禁制,仍然遊走於有無之間,不可捉摸的神識。
又或者詭譎無算,殺人於無形的劍意。
更甚至南宮吟歌直述,自己也有可能學習劍意的枝節。
這一切的一切,星辰仍然充滿好奇,可在這思緒纏繞腦海,心中悲愴糾結,只想一醉方休的念頭中,他卻發現自己一時之間,好像連探索那些好奇的心力都沒了,至少暫時是這樣的。
其實某些時刻,那些時時壓抑在心底,每每被各種枝節翻湧攪動時,都讓自己幾乎喘不過氣來的愁緒,星辰真的也想找人傾訴一下,可他能找誰傾訴呢?
從根本上,星辰最想傾訴的物件,當然是一個少女,一個完美得不甚真切,卻又無比真實地存在著,氣息,溫度,心跳,溫柔,都曾經那樣明晰的完美少女。
然而,星辰卻明確知道,對於現在的他而言,向那少女傾訴,甚至得到對方溫柔懷抱的消融,無異於最美好也最不切實際的奢想,他甚至不敢輕易去想起那個少女,因為每每想起,洶湧而來的愧疚和自責,還有那從心底湧出的奇怪不貞感,都幾乎能夠將他殺死。
或許星辰也不是不曾跟他人傾訴過,比如此前一塊前往禁域的一干人等,除了不知道跟約裡克有關的,那個特殊聚居區的事情外,其實也算是知道了所有枝節。
可在當時,以及在那之後,那些悲慼和壓抑的思緒裡,那種訴說,與其說是傾訴,不如說是悲愴已極下的哭訴吧。
另一方面,星辰雖然想要傾訴,卻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以何種立場,何種心態與人訴說,或許,他想向一個能夠平靜聽著自己講述,聽完後還能幫自己保守秘密的人訴說吧。
這般作想中,星辰竟莫名覺得,南宮吟歌好像越來越像是一個合適的聽眾,因為對方經歷甚多,大概對任何情況都已經能處變不驚,客觀看待。
如此潛移默化間,不知不覺中,星辰竟好像已經從感情上,愈加認同了南宮吟歌這個長輩和師父。
是啊,就算經歷過再多的事情,星辰到底還是十九歲的少年,心中有事無法排遣時,他又何嘗不想跟值得信任的長輩傾訴呢。
只不過……
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
哪怕他再想。
卻也還是不行。
那種傾訴衝動愈發明晰,下方酒氣也深入鼻腔,好似要直逼靈臺的時刻,星辰終是在心中搖頭否決了那種衝動,他不能。
他不能傾訴的。
先知曾經交代過,此次行動的枝節,絕不可對任何人透露,因為即使他想要一副十二騎士機甲,但在沒有絕對必要,或無法掩飾的情況下,新人類方面的穩定,對於全人類的安全同樣重要。
如此情況下,於內心潛移默化中,好像越來越信任的情感層面而言,星辰當然相信,南宮吟歌這樣一個長輩,應該是能夠替自己保守任何秘密的,但他仍然不能不防萬一,並且他也覺得,自己不能再違背先知意願了。
因為他已經違背過對方意願,他已經傷害過對方最寶貴的女兒,傷害過自己最珍視的少女,他不能一而再地犯下同樣錯誤。
不知不覺,又沉溺於種種思索後,或許星辰自己都不曾意識到,他開啟了許久的白酒,卻仍然沒有倒下,而他仍然保持著掌腹握緊酒瓶,拇指和食指拿著擰開的蓋子,失神凝視眼前空氣的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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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光景,未知許久,直到南宮吟歌探過手來,將星辰手中白酒拿起,他才終於從那些思緒中回過神來。
從思緒中抽身,並下意識轉頭看向身側時,星辰發現拿過白酒的南宮吟歌,已經在涓涓流水聲中,將白酒倒入面前酒杯。
其實南宮吟歌突如其來的舉動,除了意識到星辰好像陷入了什麼思緒外,還因為他也忽然想喝酒了,並且還有很客觀的一點,他知道酒要是跑了氣,可就不好喝了。
當清澈細流的白酒,在玻璃酒杯中鑿出淨澈水沫,看著南宮吟歌專注倒酒的神情時,星辰目光又遊移了一下,看向了面前那朵妖冶異常的無情花。
耳畔流動著風聲,也聽聞酒入杯中的涓涓細流時,看著眼前無情花,再聯想到當初南宮吟歌在博物館裡,專注凝視那朵無情花的模樣,以及那些跟南宮吟歌有關的故事,還有這孤立林間的雅緻木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