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棄疾點頭道:“草民不敢說謊。”
他見皇上和陸大人都一臉空白的看著自己,明顯是還在回味這其中種種的難以理解的地方,又解釋道:“臨國子弟不讀四書五經,而是經世實用之學。”
“不讀四書五經?當真不讀?!”趙構捂著胸口道:“朕之前就聽說過這訊息,一直不肯信——總不可能是從揚州回來的人都鐵了心的騙朕吧!”
辛棄疾心裡也知道這番話對於他們而言有多不可思議。
自己雖然是儒學教育長大的,但報國心切,所以文武兼修,被武學師父教匯出相容幷包的進取之心,才會如此積極的學習臨國的新知。
可無論聖上還是陸大人都未曾接觸過這一面的事情,想要理解確實很難。
“陛下……要不,看看課本?”
——
趙青玉那個熊孩子的原話是——“要不你拿著小學課本給你們的皇帝掃個盲吧。”
這話放在臨國沒什麼問題,放在宋國那是要殺頭的。
辛棄疾當時心裡一笑,沒想到如今真的成真了。
宋國也好,往前的春秋戰國漢唐也好,等級分明到了無論對錯的程度。
上位者,也就是長者、尊者、貴者,是沒有錯這個字的。
下位者不能公開的指出他們的過錯,不能與他們公開的討論事情和方案,更沒有參與權和質疑權。
到了宋代,會議也永遠是上位者發號施令,參與會議的下屬們唯唯諾諾的稱是便是了——絕不可能有人能如臨國人一樣積極討論這政策該如何修改完善,說話都要萬般的小心。
因此,忠臣在直言進諫的時候,倖存者被明君容忍提拔,繼而青史留名。
而不幸者早就以違逆亂上等種種理由驅逐又或者殺戮,骨頭早都爛在泥裡了。
哪怕到了現代,這種情況也十分普遍。
和一些古板而又要面子的老輩交流時,你針砭時弊,他說你你胡攪蠻纏——
根本就沒有辦法交流。
資歷、年齡、身份,每一樣都可以壓死人,這些人根本不關心討論的事情到底真相如何,或者最終該如何解決問題。
他們本質上關注的,只有絕對的話語權。
這些事哪怕沒有人教,辛棄疾自己也懂。
他每次在臨國感受到放鬆與無拘無束的時候,心裡都在反複告誡和強調宋國的規矩。
在那裡生活的太久,他一直擔心自己回了宋國以後會因為散漫無規矩而成為異類。
還好沒有——至少偽裝的非常到位。
幾本書被獻到趙構面前,下頭的人依舊神情恭謹和順。
趙構低頭翻了幾頁,雖然大致看得懂形態奇怪的簡體字,但壓根沒看懂這一行行字都在說什麼。
這倒是奇了。
臨國的書,封面光滑如絲綢,印字無油墨之跡卻清晰端正。
更奇怪的是,每一頁都是彩色的,彷彿專門讓畫師一頁頁的塗上顏色了一般。
“物……理?”
趙構皺著眉翻了好幾本,眼睛盯著那彩色小人和圖片有些移不開眼睛。
這都是怎麼印上去的?
“化學是什麼?”
辛棄疾思索了一下,解釋道:“臨國的學問,總分文理,所謂理與宋國道學不同,是研究萬物執行規律之理。”
“道學不也是麼?”陸遊反駁道:“老子的《道德經》講的就是萬物之理,你沒讀過麼?”
真不是一個東西……
“他們所研究的,是蠟燭為何可生火,雲端為何會下雨,物體為何會墜地,”辛棄疾略有些費力的解釋道:“而這些事情的本質,可以在理解之後進行運用,比如臨國人可以自行降雨,而不是靠巫蠱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