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外邦人雖然來的又急又快,但佔了優勢之後第一件事不是殺人,而是放人。
郭棣在高臺之上,明顯能夠看到他們操縱水龍與流星般令人灼目的東西,一片片的人沖上來又被放倒,卻一個都沒有死。
而正如那個柳恣所言,但凡是不願意當兵的,不願意的留在這裡的,幾乎全都跑了。
郭棣當官的這些年來,在揚州附近抓了不少的壯丁,不管他們是否願意,都強令著留在城中駐守。
可在那一晚上,柳恣就放走了接近一萬人的守軍,任由他們逃到任何地方。
“放人?”孫道夫也愣了下,他倒不是感激這外邦人的仁慈,而是驚訝他們這麼做的動機。
城中的俘虜,無論是做苦力也好,充作新的兵士也好,總歸是有用處的。
“揚州城,一共走了五六萬的百姓,三四萬的守軍,”郭棣慢慢道:“現在已經剩下不到一半了。”
“全給放了?”
“全都放了。”
“他們圖什麼啊?”孫道夫這才緩過神來,怔怔道:“那其他大戶被劫掠過嗎?”
“沒有。”
那文官略有些焦躁的在他身邊踱了幾圈,明顯費解又不知所措。
這一切都違背了他的認知——雖然在來的路上,就聽聞了幾句類似的話,但他那時候怒火攻心,明顯聽不進去。
可是這一路來的時候,都能看見有人在往杭州跑。
“什麼叫你沒有選擇?你難道沒有降嗎?”
郭棣示意他要不坐下來先休息一下,繼續道:“這些人,在占城之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放人。”
他們根本沒有把自己這知州當一回事。
如果他們殺人,那剩下的守軍還能被激發戰意,用更拼命的架勢去抵抗。
可是他們放人,不僅是在瓦解這揚州城守軍的戰力,也是在稀釋他郭棣的指揮權。
郭棣僅僅被綁了兩個小時,守軍和百姓已經如大雁南飛般紛紛離去,之後雖說被聘成所謂的顧問,可無論他來也好,不來也好,沒人管他。
“換句話說,”老頭慢慢的嘆了口氣道:“在一天內,老夫的權力就被架空了。”
衙門被改換成了參政院,軍隊被換人掌管,就連原來熟悉的副將也不知所蹤,怕也是跑了。
他郭棣,這時候再振臂高呼,會出面跟著他反抗這水龍天火的,只有寥寥數人。
而他若絕食自盡,也沒有人會把這些權力再交還給他。
可能會象徵性的立個墳頭,但絕不會做更多的事情。
“怎麼可能?”
孫道夫畢竟做官多年,也清楚他說的話有幾分真幾分假。
他郭棣但凡是個守將,都應該死守揚州城,帶著剩下的人抗擊到底。
可是半夜被架出去,官職軍權說卸就卸,這時候的他只能算個普通人。
思索到這一刻,他才後知後覺的發現,郭棣也沒有穿官袍。
老文官滿心的憤懣化成了無數個問題,又開始坐不住了,在郭棣身邊開始反反複複的踱步。
“後來呢?他們又做了什麼?”
“鋪設道路,給流民修建房屋,修築防禦工事,廣徵炭火,說是要開始抗金。”
聽到抗金兩個字的時候,孫道夫都懵了。
“抗——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