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為了泡妞或者假裝自己也是江銀人,就剃一模一樣的短寸或者齊肩短發。
還有人想出各種披發和束發的法子,為此被雜志邀請去開了專欄。
整個大環境的改變裡,越來越多的tony老師沉浸在嶄新的創作熱情裡。
……以至於街上頂著五顏六色頭發的奇怪生物也越來越多了。
臨安。
陸遊還是習慣了用燭火。
電燈雖然早就裝上,讓這房間裡到處都明亮如白晝,卻又太過刻意,反而失了夜晚應有的寧靜。
他在很多時候,也更傾向於騎馬、吃新做出來的食物而不是罐頭,以及豎版的閱讀與寫字。
“也許是年紀大了。”他在其他人面前失笑道:“好多習慣都改不過來。”
今夜過來手談和閑坐的,也是好幾位舊友。
樞密院和商部的來了三四個,丞相和副丞也都來了。
比起和那些臨國人開會時的慷慨陳詞,人們在此刻也安靜了許多。
秋風總帶著夜露般濕潤的涼意,輕巧的風聲裡落子聲時有時無,還可以聽見有人在小口的飲酒。
其實不用那些臨國人指手畫腳,他們也懂某些要害的。
哪怕商部一心向著皇上,官家也遲早會毀了整個商部。
趙構不關心經濟走向,不想去學習和了解那些全新的概念和局勢,只會與朝廷的一切越來越脫節。
東南和湖廣的商人由於和宣常工業區的緣故,早就開始抱團投資設廠,今年還註冊了全新的輝茂實業公司,發展速度也極為驚人。
為了皇權能一手掌握,趙構必然會選擇削商固本,可他又欠了接近千萬的國債,是拿著無數商人借給他的錢去豪賭般的繼續這場戰爭,雖然如今已經奪回了近八成的土地,卻仍然在與金國死磕。
沒人敢拿金國和臨國之間交界的一小塊三不管地帶,因為幾乎所有人都覺得,臨國將來是必然會再度擴張的。
把臨國棋盤上的空間堵死,搞不好會有人掀桌子。
而其他地方,從代州到西京到雲內州,從和金人打,和白韃靼部打,和所有亂七八糟的蒙古人打,趙構早就紅了眼,腦子裡只想著贏。
湯思退作為目前新商派的主事者,早就厭倦了過去幾十年如一日的諂媚討好,連提起趙構這兩字的時候,說話都帶著幾分咬牙切齒的意味。
他過去人前人後都不得不繃著一副好說話的順臣嘴臉,可後來伴隨著勢力和資産的做大,整個人也在不斷地變化。
——連向來都不在意名節清譽,貪生怕死到了極致的趙構都會變。
又有多少人能和從前一樣?
“放翁又在走神。”湯丞相不緊不慢地落下一子,慢慢道:“還在擔心別的?”
“不……”陸遊拈了雲子,觀察著棋局:“大勢已去。”
“這天下忠心直骨的人,無論是臣是民,都多了去了。”湯思退掌心裡放著一把冰涼的棋子,說話那慢條斯理地語氣帶著幾分陰冷:“但當真能獨善其身的,能有幾個?”
再忠良死直的將臣,也有比他更高一層的官職壓著他,更有各種友眷妻子祖輩牽絆著他。
人活在這世上,從來都不是一個人。
也許受苦絕望的時候只有你一個,可是能牽動影響彼此的,是一整張網。
那些暗中織羅布網的人,就算遇到些許個犟不可談的臭石頭,也多得是辦法去解決。
因為少數人永遠都難抗衡一個由緊密利益關系所組成的勢力。
在昏暗之中,牆角有什麼東西終於動了一下。
一雙驚恐又布滿血絲的眼睛終於惶然睜開,被塞住的嘴裡發出嗚嗚的響聲——
“喲。”湯思退把玩著翡翠雕成的黑子,轉頭看過去笑了起來。
“皇上終於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