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治業微微揚首,並沒有評價這個答案,只反問道:“為什麼?”
“這些人物之中,國王理應是那個控制最多人的人,因為他看起來控制了最多的人,所以才似乎應該擁有這筆寶藏。”陸遊注視著他,繼續開口道:“而如果工匠或者官員控制了更多的人,那麼,他們雖然身份如舊,可實際上,在扮演著國王的角色,是非名義但實際形式的國王。”
張治業推了下黑框眼鏡,挑眉道:“你似乎讀過很多書。”
“這也是你們極力讓商部向所有邊疆將領和其他官員推售國債,甚至以國債抵薪酬的原因吧。”陸遊盯著他們道:“這樣,哪怕他們並不懂什麼科學或者現代思想,也會被你們全部拖下水中。”
國債關聯的是資産,是國家稅收權,是商部,更是工業區的興榮。
如果工業區倒閉,商部資金鏈斷裂,靠從前僅有的稅收不能還清宋國對臨國的欠債,不能抵抗因商業稅而造成的大筆貿易逆差,更無法兌現所謂的國債。
而被抵押出去的收稅權,最終將落入那些控盤的莊家手中。
這才是整盤棋的走勢。
短短幾年裡,靠著人為的陽謀,某些人已經達成所願了。
而他們贏的原因,既是因為資本的碾壓,更是因為絕對壓制性的資訊差。
不讀書,可能連自己到底死在哪裡都看不清楚。
“什麼意思?”旁邊的人愕然道:“現在連那些將軍們全都認領了大份額國債了嗎?”
“而且政府信用還在不斷垮臺。”胡憑羽又點了根煙,笑的頗為玩味:“怎麼你們都一頭霧水樣,是四書五經不管用了嗎?”
商部以及那些樞密院中書門下來的大臣,已經臉上表情一片空白,明顯沒有意識到整個商部已經成為了聯動整個宋國各區域的心髒。
他們並沒有太多人能如陸遊一樣,可以跟上這些現代人的思路,聽懂到底發生了什麼。
在這幾年裡,江銀商會的人透過雲祈控制公司和商部,在不斷地流推進公司股權和國債的推行。
雖然眼下唐風複興只開了一小片人的眼界,整個南宋的工業發展也僅限於和宣常三州,可這已經足夠了。
整個和宣常三州的産值,在第一年就已經等同於朝廷收上來的稅,第二年更是以幾何級的速度在擴張上漲。
最開始只有一州設有工廠區,現在三州工業區都在不斷擴張地盤,蠢人都知道該抬升地價充實國庫了。
如果扳倒趙構,就可以把讓他們侷限於和宣常三州的桎梏拔個幹淨,開啟帶動全國的工業革命和科技革命。
這將是……歷史中最為濃墨重彩的一幕。
雲祈安靜地喝完一碗茶,才開了口:“別忘了,你們的太祖趙匡胤是怎麼起家的。”
這頗具冒犯忌諱的全名一念出來,氣氛直接到了冰點。
趙匡胤是在後漢隱帝時投奔了郭威,又在後周建立後逐漸升為殿前都點檢,掌管殿前禁軍。
當初在周恭帝即位之後,這趙匡胤以陳橋兵變‘被’擁為帝,令恭帝回京之後被迫禪位,最終登基改元,立國號為宋。
你們所忠誠追隨的天子,說白了也只是個反賊。
如今的殿前都點檢郭雲在聽見這句話時,整個人臉色都變了。
他頗為不安地搓了搓手,木訥道:“可如今這要是……再來這麼一出,又該立誰為帝?”
“立誰為帝?”胡憑羽噗的笑出聲來,彷彿難以置信般的再次重複道:“立誰——為帝?”
“你們真是跪的太久了,”她搖著頭,眼神裡透著淡淡的憐憫。
“還記得,該怎麼站起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