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構用了一盞茶的功夫,把她寫的那幾頁東西都看了一遍,思索道:“換句話說,你也想參與這件事情,跟著盈利抽成?”
“是這樣的。”雲祈笑盈盈道:“一介弱女子總得有些傍身的東西,若是有了些薄産,能多添置幾個宅院田地,總歸是老有所依。”
這話倒是不錯。
趙構眯著眼打量著她的眉眸,把某些心思按了下去,只詢問道:“這件事,自然需要有人前後奔走管理,你如今是金國的人,又如何能時時來臨安?”
“官家忘了這糖貿之事嗎。”雲祈不疾不徐道:“相比於宋臨的大生意,這小打小鬧的貨單,您自然不會吝嗇。”
“倒也是。”趙構挑了眉道:“你藉著這糖貿往來的事情頻繁出入金宋,就不怕他起了疑心?”
雲祈抬了頭,依舊是那副笑意盈盈的樣子。
“若是這種小事都打理不好,陛下又如何信得過我呢。”
辛棄疾看完書的時候,又已經夜深了。
落地窗前亮著明亮的燈,廚房裡飄來了烏雞湯的香味。
柳恣拿著木勺慢條斯理地攪著湯,看向那一大面落地窗旁坐著的幼安道:“喜歡麼?”
“這本也很好看。”那青年揉了揉眼睛道:“越讀,越覺得自己對一切都一無所知。”
他遇到柳恣以後,就彷彿是一直低頭看路的人被引導著抬頭看天,為那無邊無際的蒼穹和繁星一度失神。
在辛棄疾曾經的理論體系裡,他要做的事情,一度是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被青玉教導著啟了蒙之後,他再度開眼,覺得自己要從小學學到中學,要修足學分順利畢業。
可是柳恣引導著他站在更高的地方往下看,竟又與從前大不一樣。
原來,很多知識的體系是平行的,它們不像竹子那樣需要一節一節的往上攀升,而是可以同時參讀和研究——哪怕他的化學和物理成績糟糕,也並不會影響在經濟學和邏輯學方面的修習。
聽柳恣說,很多官員其實在理科或者別的領域上一竅不通,可那些並不會影響他們做出種種優秀的政績出來。
但豐厚的知識儲備,往往也會在各種場合裡派上用場。
另外,所謂的閑書,也有很多不同的用處和意義。
辛棄疾終於開了竅,不再一味的把心思都撲在考試如何門門拿高分上面,而是如同踏入潮水的弄潮人一樣,開始感受這全新的世界。
雞湯還有一會兒才能出鍋,柳恣低頭設定了下時間,拿著另一本書坐在了他的對面。
他們共同靠著那透明的落地窗前,一側頭就可以看見幽如黑夜的街景,還有天際痕跡模糊的分界線。
大雪剛停不久,天幕也格外的清透渺遠,幾顆殘星懸在高處,彷彿路過的遊人。
“柳恣,”辛棄疾也在凝望著那寂靜的黑夜,忽然開口道:“你說我們,像不像住在高塔上面?”
柳恣撐著下巴,看著遠處車流明滅的光道:“我們像什麼?高塔上的鳥兒麼?”
一輪孤月掛在天際,散著淡淡的清輝。
“怕萬裡長鯨,縱橫觸破,玉殿瓊樓。”那青年望著月夜,聲音低沉而輕緩。
“一笑出門去,千裡落花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