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
其實從羅馬尼亞回來已經過了有幾個月了,一切好像都沒有變。哦不,或許還有變的——她的手指不再喜歡跳舞了,它們現在非常、非常安靜。晨讀時她翻到馬可的章節,耶穌說:女兒,你的信救了你,平平安安地回去吧,你的疾病痊癒了。在《聖經》裡,病人唯一的用途就是讓沒病的人將他們醫好。但耶穌其實什麼都不知道,她也一樣。哪怕她有任何信仰,它也不會讓她變得完整。想這些根本沒用。
七月底的時候波特家的小兒子出生了,他叫哈利,黑頭發、綠眼睛,和他父親幾乎一模一樣,詹姆快活得很,請所有人來吃飯,鬧哄哄的。她帶了裡諾一起去,只是因為莉莉、萊姆斯和其他朋友都很好奇,伊迪絲解釋了很多遍她還是沒有成家的打算,手上的戒指還是爸爸媽媽留給她的戒指,她和裡諾只是在約會,他們聊天、出去玩只是為了給生活找點樂子,反正她就是這麼想的。
後來的事證明確實只有她一個人是這麼想的,回家路上裡諾跪下來求婚,她很體面地拒絕了,對方卻氣急敗壞,失去了控制一般,完全不像她以前認識的那個文質彬彬的年輕教授,他沖她叫嚷的時候她完全聽不進去,只是愣在原地,無法動彈,突然意識到對方可能想動手,然後其他人很及時地從波特家出來,西裡斯把裡諾叫過去,他對他說了幾句話,她好像聽見裡諾說明白了,他走了,就這麼走了,灰溜溜的,也沒看她一眼。
“你挑男人的眼光真的不怎麼樣。”雷古勒斯說。
“我猜是吧,那以後我和女生約會就好了,也不會有這種問題。”她故作輕松地拍了下自己的褲子口袋。萊姆斯說:“也不能隨便啊,說不定還會有呢。”
西裡斯走了回來。“你剛剛和他說了什麼了?”伊迪絲問他。
“沒什麼,放心吧,他不會再招惹你了。”
“你沒幹什麼出格的吧?”
西裡斯聳了聳肩。
伊迪絲突然感到一陣涼意,她說:“怎麼辦?我想到我還有東西在他那裡,我不是說那些衣服和書什麼的,那不重要,反正也不是我買的——”
“是你寫的那些東西嗎?”
“也不是,那些我都放在自己家裡的,是、是一些呃——電影的錄影帶……之類的東西。”她覺得自己大概是以一種很無助地姿態看著西裡斯,一個秘密藏在他們之間,蠢蠢欲動,某一瞬間她非常害怕,不敢想象未來會是怎麼樣子。西裡斯眨了眨眼,慢慢地開口:“沒事的,我一會兒和你說。”
“你確定?”
“我確定,我們送你回去?”他側過身,讓她先走,然後以一個只有他們兩個能聽到的聲音說:“我已經把那個東西偷走毀掉了,而且你學校的所有人都不記得,我給她們施了遺忘咒。”
伊迪絲停滯了一下。她才意識到奎琳那幫人對她的態度不知道何時起變得非常友善,沒有人會用異樣的眼光看她,她之前好像從來都沒發覺這些變化,還以為她們是真的淡忘了,或者放過她、不在乎她了。“什麼時候的事?”
“哦,大概在你去羅馬尼亞的前兩個月吧。”
“為什麼不告訴我?”
西裡斯縮起了脖子,好像做錯了事一般,“我知道你那時不想見到我。”
“我沒有。”她把頭低下去,看著自己的腳步,“謝謝你。”她聽見自己說。
回到家之後雷古勒斯開始和她抱怨西裡斯有多麼魯莽了,他們能在一起和談,但雷古勒斯時常還是看不慣他哥哥的各種行為。
“你知道他和你大學裡那個家夥說了什麼嗎?我真沒想到那能起到作用!”
“他說了什麼?”
“他就這麼和他說的:‘你要是再碰伊迪絲一下,我就殺了你,就這麼簡單,你要是敢對她出言不遜,敢靠近她一下,我就親自過來殺你,就這樣。’”
“我的天。”伊迪絲把熱水澆在咖啡粉上,“這太幼稚了,那就是他會說出來的話,他以前也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