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快閉嘴吧!不要再用那種讀莎士比亞的臺詞一樣的方法說話了,你就是個卑劣的人,我們都是!”她的聲音有點高,引起了別人的注意,雷古勒斯讓她冷靜下來。“我會告訴你我要做什麼,你必須得相信我。”
“我不會相信你的,你這個卑鄙的——”情急之下,他橫過手掌把她的嘴捂住了,伊迪絲的背抵著牆。
“你聽好了,我不是他,你不要把你對他的怨恨放在我身上,也不要因為他而輕信我,明白嗎?你要是覺得我騙你,你可以把我關進去,他們毫不猶豫地相信你的話,但是你也要知道,如果我騙了你,你現在早就死了,要麼就是被下了奪魂咒。我們都不是那個人的對手,你是挺厲害,但你不要自戀到覺得你和我兩個人聯手就能結束這一切,這是不可能的,但是我知道一個方法,我們可以讓他在遇到對手的時候有一個被打敗的機會,不然一切都是徒勞,你聽清楚了嗎?”
伊迪絲閉上眼睛,她點了下頭,雷古勒斯把手鬆開了,用一種戒備的眼神盯著她,“說實話,你的狀態讓我很擔心,我真的很害怕你魔力暴動把整個倫敦都給燒了。”
“不好意思。”她說,“但如果你什麼都不告訴我,我沒法相信你,我一直都是這樣的人,如果你覺得說不出口,我可以用攝神取念,你介意的時候我就停下。”
雷古勒斯思索了一會兒,“我可以告訴你,但你先要回答我,你說的那個——沉石,它到底能做些什麼。”
伊迪絲愣了一下,“簡單意義上來說,它可以代表合一的哲人石,‘在火中取水,生出蓮花。’,但是功用不同於尼克·勒梅的賢者之石,它是一種融合的精神境界,其實我不太懂,它可能能帶你在物質和精神之間穿梭?但我不知道該怎麼啟用這一功用,或許是當你真心需要的時候它就能做到,但前提是你得是一個夏瑞恩。”
“為什麼你不現在就去和那家夥結婚呢?這樣我算是你的小叔子,能談得上半個夏瑞恩了嗎?”
伊迪絲苦笑了一下,“第一,我和你說過我把他甩了,第二,他和我說他被你們家除名了,你們在名義上已經不算兄弟,第三,這種魔法一般來說都是血緣魔法,第四,沉石已經被我毀了,它現在可能待在威森加摩某個廢棄的證據倉庫裡,第五,即使我能將它複原,我也不會把它交給你,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要用它來幹一些更可怕的事情?”
雷古勒斯臉上閃過一絲勉強的微笑,他說:“請你幫我把沉石複原,我知道我們上學時候的交情不至於讓你做這種事,但我覺得你能做到,如果你做到了,我就告訴你我的計劃,不然我們可能都會死。”
“你說我不應該輕信你。”
“我們可以立誓,牢不可破的誓言。”
伊迪絲從沒立過這個令人生畏的誓言,雷古勒斯不知用了多少錢買通豬頭酒吧的老闆給他們做見證人。
“說吧。”
“雷古勒斯,在我完成了你要我幫你做的那件事之後,你會告訴我所有的秘密包括——我們未來的計劃嗎?”
“我願意。”
一道細細的、耀眼的火舌從魔杖裡噴了出來,就像一根又紅又熱的金屬絲,纏繞在他們相握的兩隻手上。滿頭灰發的老闆面無表情。
“這是我嫂嫂,我讓她去和我哥哥分手然後我們私奔去愛爾蘭。”雷古勒斯一本正經地向老闆解釋道。老頭似乎不是很驚訝,“無所謂,你們年輕人的事我可懶得管。”伊迪絲總覺得他的亮藍色眼睛很眼熟。
她回到家裡假裝若無其事地和阿賽亞打了招呼。“你還要去加班嗎?”
“是的。”阿賽亞揉了一下他的脖子。
“要是不想去就別去,不要累著自己了。”
“哈,難得你關心我一下。”阿賽亞把他的公文包拿走,飛舞的紙條“嗖”地一聲擠進拉鏈縫隙,他還是走了。伊迪絲長出一口氣,她把姑姑的手記藏好,假裝什麼也沒有發生過。做了一碗海鮮面,中途的時候手又開始發抖了,開罐頭時割到了自己,紅酒瓶子從手中滑落,紅酒和玻璃濺得到處都是,也濺到了白色的牆壁上。她去拿抹布,動作過於激烈,裝糖的瓶子掉在了地上,糖灑下的一剎那很漫長,她聽見糖粒像雨一樣落在廚房的大理石地板上,落在灑在地上的紅酒上。伊迪絲告訴自己這沒什麼,她用顫抖的手握著魔杖處理好亂攤子,然後她聽見外面一個刺耳的聲音。她走去客廳一看,西裡斯站在壁爐前面,他打爛了一個灰藍色的北歐陶瓷器皿,保持著一個非常尷尬的動作,然後他開始焦急地去掏他的魔杖,伊迪絲走了過去。
“對不起,你——”
“我不是告訴過你不要再來了嗎?”她把修複好的陶瓷器皿扶正。“我哥哥沒有和你說我的事情?”
他突然情緒非常激動,變得很憤怒,“你真以為我會任由你這樣不管嗎?你把我當成什麼人?”
“正常人。”
西裡斯嘆了口氣,然後捧起她的臉,“對不起,伊迪絲,你告訴我你的同學們住在哪裡,我去給他們施遺忘咒,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了,如果你說你自己做不到,那我就去做。”
她愣了一下,“不用了,現在已經沒事了。”
“有事,你告訴我——”
“我不告訴你,如果讓魔法部的人發現,他們會覺得你做了壞事,要把你抓走。”
他大聲短促地冷笑了一聲,“為了你誰還會在乎那個?”
“你冷靜點吧,坐下來,你多久沒有吃過飯了?”
西裡斯不再像剛才那樣理直氣壯,他坐在她的沙發上,手肘撐著膝蓋,十指不安地靠攏在一起,“不久之前吧。”她讓他好好坐在那裡,去廚房把剛才做的海鮮面拿過來給他吃。她看著他異常用力地用叉子叉起很多面條塞到嘴裡。她在離他不太遠又不太近的位置坐下,“沒人希望看到你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她說。“你對我來說依然非常重要,只不過……”
他開始用通常的方式,咀嚼嘴裡的面條,但突然間,他嘴裡發出“咔嚓”一聲,他停下咀嚼,呻吟了一聲,叉子落在了盤子上。他把嘴裡的東西吐在了手心裡:面條、面醬還有血,那真的是血,紅色的血。
她木然地看著西裡斯沾了血的嘴,就像在看投影機放出的影像。他眼睛瞪得很大,他用餐巾擦了擦手,把手指放在嘴裡,從裡面取出了一塊玻璃。
伊迪絲愣愣地看著他,他端詳著那塊玻璃,然後開始笑,那樣子顯得很嚇人,她無法動彈,然後他把那塊玻璃舉在她面前,說:“其實你可以直接說你恨我、你要讓我去死的,你知道嗎?”
他站起來,就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伊迪絲彈起來跟在他後面,她想張口說話。不是的,不是這樣的,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可是我怎麼會想害死你呀?我怎麼會恨你呀?我最愛你了呀。可她一張口卻發現什麼都沒用,很強烈的窒息感籠罩了她,她又能聽見她的手指們的歌唱聲了,它們又開始興奮地舞蹈起來了,伊迪絲就這麼看著西裡斯踏出她的門檻,她被衣帽架絆了一跤,只能蜷縮在走廊邊上,她的手指的力量似乎變得更加強大,能夠波及她的整個身體。不要崩潰,她想,不要跌倒。這通常能管用,但這次卻無濟於事,地板的冰涼傳了上來,她把額頭抵著牆壁,很疼,眼淚開始沁出來,這是以前不會有的事情。她聽見腳步聲,西裡斯又回來了,嘴角還帶著血,他很驚訝地看著她,他從來沒見過她這樣子,那對他們來說都是難以接受的。然後他好像突然反應過來,過來攙扶她,她倚在牆角起不來,腿腳彷彿已化成水,於是他的兩隻手臂分別繞過她的肩膀和膝蓋,把她抱到沙發上,西裡斯在他的口袋裡面翻翻找找,最後找到了一瓶藥劑,喂到她嘴裡,是緩和劑,功效非常強大的那種,她知道是莉莉的手筆。等她漸漸平複下來,重新有了安全的感覺,她可以張口了,“我——”
“我知道了,不用說了。”他撫摸著她的臉頰說,眼神很平靜,不像絕望,他最後親吻了一下她的嘴唇,即使這個吻帶有血腥味,也出奇地舒服,像一個朋友之間的吻一樣。然後他對她說了再見和祝福的話,他清醒的身體筆直地向前走。
最後伊迪絲虛浮地站起身來回去收拾桌子,她看見在餐巾上那塊玻璃留下的血跡,她用手在盤子裡摸索,又找到了兩塊玻璃,那是紅酒瓶摔碎時落進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