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靖山拿起一旁的紫砂壺,晃了晃,斟了一杯茶。紫砂壺被移開,完整露出本來躲藏在茶壺背後的東西。
“你最近沒再弄你那些玩意兒吧?”楚靖山單手執起茶杯,將杯沿置於鼻下,聞了聞。
楚複商微微眯著眸子,覺得那個東西有點熟悉。
那是一個木雕小人,此刻正靜靜地躺在一方折疊著的素黑手帕上。
他想起來了。
他從小到大好像見過很多次,他父親對著這個木雕小人沉思的模樣。
他一直覺得父親對一切人事物都擁有一種很貧瘠的感情,而楚靖山唯獨對這個木雕小人例外。
至少,楚複商難得在楚靖山臉上看到那般豐富的表情。
沒聽到兒子的回答,楚靖山重重放下茶杯,“這個問題很難回答?”
楚複商眼睫動了動,抬起眼。
深夜本就寂靜,再加上家裡隔音屬實太好,就愈發顯得這一聲似有千萬鈞餘力般,能將停滯的思緒斬斷。
他略一回想剛剛的話,隔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心下微澀,忍不住問:“什麼玩意?”
楚靖山皺著眉,語氣嚴肅:“遊戲。別給我裝傻充愣,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一直在弄那些東西,以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是我相信你能做好取捨,不代表我容許你沒有分寸。”
注意到楚複商的雙眼有一股生動的倔強,楚靖山那隻挨在溫熱茶杯旁的手動了動。
他不喜歡這種神情。
楚複商慢吞吞開口:“父親,我能將所有事情都做得很好。”
還有,它不是玩意兒。
他在心底漠然補充。
楚靖山站起身,“我不是在跟你商量,現在你的角色不同於往日,不能用以前的思維來衡量,既然決意坐到這個位置,你就得做好舍棄它的準備。這麼多年了,怎麼,還不夠你脫敏?非要我插手你才肯完全放下是不是?”
楚複商很慢地呼了口氣,盡量緩和情緒:“父親,這兩者,並不是非要做個取捨的。它們的地位並不同等,就決定了從一開始我的心不會偏袒它,不會將它放在第一位,我會把自己的工作置於首位,盡好自己的職責,不貪心索求不強人所難。”
楚複商一寸寸剖析,既是向他父親表誠意,亦是把自己的底牌亮出來,告訴他,你看,哪怕我再喜歡我的遊戲,我也不能將它視為唯一,它並不能稱為您的威脅,請您放心。
“它會成為你的軟肋。”楚靖山語氣平淡,卻輕易地撕開他心間的傷口。
楚複商垂著眼睫,沒再說話。
楚靖山沒再多說,他極懂得拿捏:“我給你半個月的時間,處理好之前的事情,不要讓我失望。”
“還有,過幾天去見見文家千金,這次的孩子很優秀,把你那副臭臉色給老子收起來,具體的地點和資訊我稍後會讓人發給你。行了,沒事就回去睡覺。”
楚複商把口中的話嚥下去,不再說什麼,轉身離開。
洗漱完後,楚複商走到床頭桌前,習慣性拿起放在桌上的手錶,指腹摩挲著表盤背後的那個字,眼中沉浮著讓人看不懂的情緒。
幾分鐘後,他上床開啟手機相簿,從私密相簿裡調出幾張照片,定定地盯著裡面的某個人。
有幾張照片是關於明家明延的溫泉山莊開業那天,有幾張是關於年前去成子頌家裡燒烤那天,有合照,還有一些單人抓拍,都被公開在當時他們臨時組建的群裡。
他偷偷儲存了很多照片。
今晚,又夢到過去幾年頻繁做的那個夢。
他今晚很幸運。
今晚,夢中人有清晰的面容。
第二天一大早,楚複商下樓時看到他妹妹沒骨頭似地窩在沙發裡玩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