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已經長大的雲浸在用很長的時間和往事對視,與自我和解。
曾幾何時,她想要的不再是親情,而是家人安康,哪怕他們之間沒有很濃重的情感作為紐帶,可親情本身,其實已然難得,其他的何必苛求,何必貪心?
她眨了眨幹澀的雙眼。
這一瞬回歸的情緒,很熟悉,也挺讓人心底空洞。
手中撫摸著留下的那一張張鋪滿歲月痕跡的油畫,剩下的幾張油畫是一些怪異風格的和那幾張溫暖回憶風的油畫,有關同一個男人的肖像畫留放在連策那邊還沒有拿回來。
睹物思人原是不分緣由的,一件死.物也可以將人的思緒弄得蜿蜒繞轉。
這幾年平靜的心突起波瀾,眼眶很熱很澀,腦子有點缺氧,她能感覺到久違的空茫感,全身血液都要與這周遭的溫度揉合了似的。
被濕潤的水霧佔據的眼睛上移,看到了書架上的藍瓷小花瓶,亂七八糟的思緒又回到了週六早上的那場展會上。
她起身從抽屜裡拿出一張名片。
sg拍賣會會長:eara。
垂眼盯著幾秒,她發了條資訊給上面的號碼。
雲浸忘不掉那日展會上那群人同仇敵愾,對她已故母親的指責與謾罵。
正因為她不清楚這整一件事情的真實性和相關細節,她才處於被動的位置,反駁不了。
可一個人所做的事、所說的話,一定是帶著某種目的,不同的人對於同一件事,也會帶著不同的目的,所以她不可能去相信她們幾人的片面說辭,也不會輕易因為幾言幾語而對自己已故的母親投去什麼合其心意的想法。
她想弄清楚當年之事,她想佔據主動地位,她想搞清楚這件事和連家前任掌權人之間的聯系。
很不巧的是eara最近被一些事情纏著脫不開身,雲浸只好另約時間。
發過去的資訊很快得到回複。與主動給人塞名片這一有些親暱行為相反,這條回複的資訊顯得官方和無情。
第二天,她提前減少了預約諮詢的名額,再加上最近預約人數不多,這幾天她正好有空閑時間。
這天中午十二點左右,她開車來到了江奶奶家附近,她找了個入口位置,是觀察人們進出巷子的絕佳位置。
停好車後,她就這麼坐著,眼睛望著前方。
那天見到的中年男人正是消失在彎彎繞繞有視野盲區的小巷子裡,這裡面都是尋常人家,不是什麼工作單位。商業性攤位和小店都會開在開闊的街邊而不是小巷子裡。
因此雲浸大膽推測這附近是那個人的家。而由於不能大張旗鼓地探問,只能用這種效率很低且回報率不確定的手段。
小古巷四通八達,寒冷陰天,街上也俱是蕭條。
細想下來,她此番決定是很沒有緣由的,因為一次不經意的遇見就來到原處蹲守,期望可以再遇到要找的人。
清楚知道守株待兔的結局,可由於沒有想到更好的方法,只能用望得到頭的辦法。雲浸好笑地搖了搖頭,不知道該說她是魯莽還是愚蠢。
可有時候人就是在心存僥幸,不分緣由,不問過程。
街旁各色各類的商鋪,也有年齡不同的攤販在擺攤。人們裹著厚衣服,或停下與人交流,或急匆匆地行走,雲浸的眼睛就這麼跟著移來移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她的眼睛都有點幹澀了,她才垂下眼揉揉眼睛。
這一過程持續了三天,第三天雲浸到老位置不久,便下起了小雨。
她想,今天還是沒有收獲的話她就會停下這種行為,用第二種方案。
雨霧連綿,白牆青磚,深巷舊道,行人漸漸變少。
這時,小街出口處走來一個穿著正裝的男人撐著傘走過來,身形和前幾天的中年男人相似。
雲浸快速解開安全帶,拿起旁邊的黑傘下了車,站在濕噠噠的道路上,她握緊手中的傘,步履正常地迎面走向那個男人。
兩人的相對距離越來越近,越來越近。這時,小雨倉促轉大,那個男人轉換了下拿傘的手,恰好露出全貌正臉。
是個很年輕的男人,不帶眼鏡。
雲浸的腳步猝然停下。
待男人完全從她身旁走過,她的心底才真正形成一個清晰的認知。
這個男人不是那天遇到的中年男人。
有一瞬的失望,但這股情緒也沒有持續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