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頭的樹很醜,病的病,死的死,趙懸曾來這邊砍過幾次柴火,因此才看見了裡頭兩棵枇杷樹。
兩棵批把樹不知為何生得要好些,這村子裡的果樹實際上都生得不錯,想是在末世前,都得到了村民們的細心打理。批把樹長在雜樹林的邊緣,不需要走得太遠,但是長得高,徒手肯定是摘不到果子的。
樹上葉子不多,反倒是一枝丫枝丫的枇杷滿滿當當的,都是淡黃色的,顯然還沒有到最佳的食用時期——是趙懸決定要提早採摘的,等枇杷熟透了,小鳥們可不會留給他們一星半點。
趙懸和路安都不會爬樹,他們沒帶梯子,腳下的枝葉墊起來的土地太軟,梯子根本放不穩,於是路安從一邊緊挨著的小矮樹爬上去,再從小矮樹跳到枇杷樹最低的枝丫上去。
這一過程看得趙懸心驚肉跳。
路安在枇杷樹上站穩後就開始掰了生有肥美枇杷的小枝往下扔。趙懸用下衣擺兜著,去了枝丫再撿起來。
枇杷很小,比桂圓稍大一些,一顆顆圓溜溜的,比起末世前水果店賣的枇杷可寒酸太多了,山裡的土枇杷就是這樣,瘦小,核大,能吃的其實就是中間那層薄薄的淡黃色果肉,但其實很甜,連靠近柄上的果肉都是甜滋滋的。
趙懸怕壓壞桑葚,沒將枇杷往簍子裡放,而隨手放進了鬥裡,她和路安兩個人能吃的量並不多,裝滿小半鬥後路安就跳下了樹。
趙懸坐在後鬥邊緣的外則,懸著兩條腿扒枇杷皮,她選了個稍黃一顆撕開了薄皮,很耐心地啃著不多的果肉。
她微微蹙了眉頭,還是有點酸,要再放些日子才更好吃。路安靠在她邊上,一連吃了好幾個,他不挑食,什麼都能吃一點。
兩人在陰涼處安靜地品嘗完枇杷,趙懸又順勢將枇杷核扔回了雜樹林中,她抬頭看了看那兩顆長勢旺盛的枇杷樹,自言自語:“剩下的就留給小鳥吧!”
她突然有些懷念反季節的水果了。
冬天的西瓜,草莓和櫻桃……那時候媽媽總說反季節的食物不好,人吃五穀雜糧,得順應著季節而食,才能陰陽調和,身體健康。如今她順應著四季過活,媽媽卻再也看不到了。
她現在很少想起爸爸媽媽了,父母離世那會兒她痛不欲生。失去至親這種事情所有人一生必定會遇見,但所有人都不能感同身受。現在她想起爸爸媽媽時心依舊被撕開一樣,面上卻不大顯了。有時候她會想著自己這樣一年四季地活著有什麼意義呢?每日忙忙碌碌地如同工蟻一樣。愛她的爸爸媽媽再也看不到自己努力活著的樣子了。
但其實,人生本身就不需要太多意義吧。
好吃的商品枇杷她嘗過,手裡這一把野生的小枇杷她也嘗過。她感受過父母的愛,她現在也擁有著路安的愛。
所以人生努力活著沒什麼意義,但又覺得這麼拼命活著的感覺也挺好。
“路安,我們拿一點枇杷去給小禾姐他們吧。”趙懸突然這麼說。
是了,除了路安,她還有剛剛熟絡起來的姚家人,她的朋友們。
路安想也沒想就點頭了。
小三輪再次嘎吱啟程了,起風了,趙懸壓著帽子,從路安身後露出一個腦袋來,一臉笑嘻嘻。
“路安,你知道有一首叫 ‘起風了’的歌嗎?”
“起風?誰唱的?”
“不是‘起風’,是‘起風了’!”趙懸將頭湊過去,神秘兮兮地說道:“我給你說,我會唱日語版的,我唱給你聽!”說著她就嘰裡呱啦地唱了起來。
路安越聽越不對勁,他問:“你是不是瞎唱的?”
“哪有?!”
“那你把你剛唱的那一段再唱一遍。”
“……”
兩人一車晃晃悠悠地到達下溪村時已經是下午兩點,章小禾正在準備中飯,姚遠和狗狗兩人蹲在院子裡叮叮咣咣地加固一條長凳,狗狗負責扶,姚遠釘。
見到路安和趙懸後姚家人都很高興,姚遠解釋說因為忙著架架設電線而忘了時間,所以現在才準備做午飯,詢問到路安他們也沒有吃,便要拉著他們一起吃午飯。
趙懸有些不好意思,這畢竟不是過去人人都富足的時候了,在自己都吃不飽的日子裡,請吃一頓飯可包含著極大的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