鹽逼出了肉中的油脂,淡黃色的半凝固豬油掛在肉條底下,很久後才依依不捨地滴下來。
460直勾勾地盯著一條豬腿,眼睛一眨不眨。
趙懸留下了一些骨頭和豬下水,另外還有一盆子豬板油。豬骨可以用來燉湯,豬下水炒來吃,近幾日就可以吃完。
而接下來她準備炸豬油。
她沒有炸過豬油,但小時候看媽媽炸過。媽媽會特地到相熟的豬肉販子那裡去定豬板油,一次二三十斤,可以炸好大一盆。外婆也曾說過,她年輕時家中殺豬,肥肉是全都要被用來榨油的,榨出來的油要吃一年,放在米缸中儲存。只是即便儲存得再好,到了年尾,豬油還是會生出味道的,但外婆年輕那會兒沒人理會這個,就像末世後,好多人餓了都抓老鼠來吃一樣,吃下去對身體大概是不好的,但不吃嗎?不吃就會餓死。
不過還好他們通了電,油可以放進冰箱裡。
生了火,將切成小塊的豬油放進大鍋裡時,趙懸還有一瞬間的疑問:這段日子是不是生火太頻繁了些?若是被陌生人看到怎麼辦?
但片刻她又甩了甩腦袋,不管如何,現在還是榨她的豬油更重要。
媽媽先前榨油會先將油小丁過一道水,在榨油時也要先下一碗水,據說這樣熬出的油會更白,但對趙懸來說,豬油的漂亮程度並不重要,因此她摒棄了所有繁瑣程式,鍋熱便放下了切好的油小丁,翻炒幾下後,油小丁開始滋滋往外冒油水了。
豬油比起其他植物油來說要香,用來炒青菜最合適不過了。藉著還在熬油的空檔裡,她翻出一個大陶罐子來——初來村子的時候,她將村子裡順眼的盆罐都收了來,考慮到今後醃製的食物不少,各種瓶瓶罐罐自然不能缺。
村中老人的審美觀同趙懸的大相徑庭。大陶罐是一戶人家用來存米的,發現時米已經被蟲蛀幹淨了,好在陶罐不大,兩手就可以飽入懷中,趙懸用熱水將罐子燙過了後擦幹淨,又切了幾片姜放入罐底,另加了一把黃豆。
——這些東西據說可以保持豬油新鮮,但原理是何她並不知道。
白色的油丁漸漸變成了皺巴巴的金黃色,挨個浮上來,香味誘人。
今天可著實饞壞了460,它先是在院中看著肉苦苦守望,然後又折進廚房裡,雙眼看著熱氣騰騰的鍋,上演著眼皮消失術。
趙懸用大勺一邊往罐子裡盛油一邊斜睨了一眼狗,用勺子撈起一塊還算飽滿的油丁,吹了吹,朝空中一拋,460雙腿一蹬,敏捷地用嘴接住。
狗子雙眼眯起來,露出滿足的神情。
她將油裝了滿滿一罐,待油冷卻後,封上平時寶貝地不行的保鮮膜,而後蓋上蓋子。將冰箱的保鮮層去掉隔板,剛好把一個陶罐放進去。
不出意外的,吃到今年冬天,油也不會變味道。
按照以往的習慣,她將剩下一小部分裝進平時取用的油罐中,擺在灶頭上。
油渣通通撈進小鐵盆裡,撒下一小把鹽,抖了抖,讓鹽包裹住每一顆油渣,粘起一顆嘗了嘗,脆香上頭。
她立馬抓了一把給院子正在晾肉的路安送去。
她記憶中媽媽剩下的油渣總是拌點鹽給自己當零食吃,油渣初時吃很香,但多吃幾顆會感覺膩,她通常吃的不多。她還記得媽媽會用油渣炒青椒或者炒蒜葉,吃起來十分下飯。
路安張嘴接過趙懸送來的油渣,一邊吃著油渣一邊朝趙懸身上又湊了湊:“你身上也好香。”
油氣很容易染在頭發和衣服上,趙懸聽聞後抬起胳膊聞了聞,確實一股油香味,但她毫不在意:“我晚上不洗澡啦,這樣你就像抱著一塊油渣入睡,美吧?”
“那還好沒別人,不然我還要擔心你別被那些人給吃了。”
趙懸笑彎了眼睛:“我們都大半年沒見著其他活人了。”
“嗯,”對方點頭,正將最後一條肉掛上,“你會不會覺得和我在一起太無聊了?”
趙懸搖頭:“怎麼會!”
再遇上其他人類?
誰知道他們再遇上的人是人,還是人變做的鬣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