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海公公和羅穆寒暄著,“羅將軍也在這兒?”
“我見有火光,覺得奇怪出來瞧瞧,哪成想碰上這樣的事。”
“那還真是多虧了羅將軍及時趕到啊……”
不多時,長孫弦佩換了身幹淨衣服從屋裡出來,讓海德盛帶著進宮,莫驚塵跟著走了去審刺客。
許逐又拿了條巾帕過來:“羅將軍要擦擦手上的血嗎”
“謝謝了啊。”羅穆拿過巾帕拍了拍許逐肩膀,一邊走一邊胡亂地擦。
“……”許逐看了看肩膀上帶血的指印,沉默了一會。
...
天邊破開一道口子,淡淡白光從漆黑的簾幕中探出,徐複州從房間裡出來,撲面的冷氣讓他打了個寒顫。他聳了聳肩,大步向門外走去。
路過迴廊時,徐複州不經意瞥見虛掩的院門中,徐泉止一個人孤零零坐在臺階上,他頓了下,正要扭頭繼續往前走,徐泉止卻似有所感地抬頭,兩個人的目光就這麼正對上。
徐複州轉了個方向從門縫裡擠進來往他這邊走,徐泉止就一路瞧著他。
“你大清早的在這待著幹什麼。”徐泉止身上穿得還是昨天那件澗石藍的衣裳,徐複州蹲下來跟他平視,眨了眨眼睛問:“你該不會一夜沒睡吧?”
“嗯。”徐泉止點了點頭。
“你這是在做什麼?”徐複州湊上去好奇道。
“昨夜闕都城裡起火了,”徐泉止看著他說,“長孫府進了刺客。”
“嗯?什麼……”徐複州有點沒反應過來,卻見眼前的人突然笑了。
“……什麼意思?你笑什麼?”
徐泉止不答,只是這麼笑吟吟地看著他。
徐複州臉色逐漸難看起來,他猛然站起來,說:“你,是你……”
徐泉止問:“什麼是我?”
徐複州指著他的手發抖,“你說出這種話,是你做的對不對?你買兇行刺,你……”徐複州目光憤恨,此刻對長孫弦佩的擔心多過對眼前人的怒氣,他惡狠狠瞪徐泉止一眼轉身要走。
“你現在去有什麼用?”徐泉止站起來拍拍衣擺上的塵土,“她若是死了,你去了也是死了,她若是沒死,你又能以什麼樣的姿態面對她呢?”
徐複州攥緊拳頭壓著怒氣,“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與她無冤無仇,甚至不相識,你這麼做有什麼好處?我爹把你從沂臨接過來教導你,讓你做了將仕郎,這裡沒人虧待你,更沒人對不起你,可你卻要來害人,你怎麼做出這樣的事?”
徐複州一句一句地逼問他,徐泉止垂頭思索一番,才悠悠說:“為什麼這麼做?因為妒忌啊。”
他冷哼一聲,眼神和聲音也跟著冷起來:“將仕郎有什麼用,一個無用得不能再無用的官職,更何況我這將仕郎的身份也不過是皇帝用來打發家主的。”
徐複州聽得心裡怒意更盛,幾步上前照著他的臉給了一拳:“是你自己不知足,難道還怨別人不成?”
徐泉止踉蹌後退幾步,被打得臉偏向一側,頭上兩縷頭發被勾下來,半遮住臉頰的紅痕,他陰陰笑出聲:“我就是不知足啊……”
“我怎麼能知足。”徐泉止側垂著頭抬起眼,剛才被遮住的紅印隨著他的動作明晃晃露出來,他毫不避諱地說:“我從沂臨入闕都以來,早就聽聞有這麼一尊人物,什麼恭儉溫良、端莊淵淑,什麼立若蘭玉、笑如朗月。更聽聞她入朝後既是一路順遂,便是被貶去過烏州,也時時有人記掛著,一回來便被提拔了戶部侍郎。”
“如此坦途,如此春暉,真是羨煞旁人啊。”
“蘇無應辭官了,皇帝願意交給她重任,任誰都知道下一任丞相該是長孫弦佩。”徐泉止冷笑,眼裡夾雜著嘲意,“可誰知道她自己非要扯下頭冠暴露自己。暴露了也就算了,她犯下如此罪狀,武和帝卻遲遲不肯下旨對她行刑。”
“以前丞相府保護她託舉他照應她,她是個孤兒卻能處處被照拂呵護,現在丞相府散了,薛硯聽要請纓保她,曲來儀曲好放要拿著丹書鐵券換她的命,她怎麼就這麼好命。”
徐泉止一步步挨近他,咬著牙壓著嗓子,聲音像是沾了毒的刀,“你生在徐家嫡支,從小到大受盡寵愛,父親又是吏部尚書,哪裡會懂我一個不受待見的旁支寒枝是費了多大力氣才走出來的。你受家主蔭蔽,卻入仕不行,文不成武也不就,只需待著坐著,便有大把大把的福給你享,你又憑什麼?”
徐複州一雙眼睛死盯著他,抬臂又要揮拳,卻被徐泉止橫手攔下,他怒道:“所以你就要這樣做?你為此記恨長孫弦佩,記恨徐家,便將自己搭進去也在所不惜。”
“你怎麼還不懂啊,小徐大人。我恨的不是誰,也不是徐家,而是這不公的命運。”徐泉止掃開他的手腕,跟他臉貼著臉,細細欣賞過徐複州臉上憤恨的表情,才跟他拉開一手的距離,繼續說:“徐家的子弟不成氣候,有官職的摸不上官場的邊兒,家宅裡閑散的吃舊本混日子,家主再有能耐,又如何能挽得了垂暮之景?”
“偌大的徐家裡,沒有人在乎我。家主在徐家挑選有資質入朝的孩子,我費了好大的勁才讓家主看見我,家主願意帶我來闕都親自教導,你不知道,我欣喜若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