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了?”
長孫弦佩一激靈,蘇無應從假山後面走出來,抱著雙臂沒什麼起伏地問她。
“舅父這個時辰沒在休息啊……”
“你一聲不吭地就走了,連著兩天都沒訊息,我怎麼休息得下?”蘇無應撇撇鬍子冷哼一聲,“要不是你小妹告訴我她前天晚上還見過你,我都要以為你憑空的消失了。”
“怎麼,剛回來就到永泉去了?找薛硯聽去了?”蘇無應斜眼看她,繼續說:“之前在乾文殿出來這小子叫我天氣冷多穿點,我還以為他是為自己以前胡鬧讓你去了烏州這件事過意不去,看來你們之間那個時候就初現端倪!”
“舅父,你都猜到了。”長孫弦佩垂著頭,盯著腳尖,悶聲說:“我與他之間,實屬無心。”
蘇無應猜到了,起初卻並不敢相信,她沒打招呼就走了,也許是沖動,也許是不知道怎麼開口跟家裡說。蘇無應知道她不會在永泉久留,今夜守在後門,本是要詐她試探試探,卻看她想也不想就承認了,當下一噎,仰頭深深嘆了一口氣:“無心、無心,無心啊……”
不過既然她這樣說,蘇無應也明白了她是認真的,長孫弦佩低著頭,漸暗的黃昏裡許久沒有聲音,長孫弦佩心中不安,思來想去自己該說點什麼,既能不讓他生氣又讓他舅父好接受。
不料長蘇無應先開口了:“無心乃真心,你既是真心,就莫要辜負。”
長孫弦佩聞言微微睜大眼睛,略顯詫異道:“舅父這麼開明,願意我跟他在一起?”
“我不願意你就不跟他在一起了?我還不知道你?你都肯去一聲不吭地找他,我不願意你,難道你就肯他分道揚鑣了”蘇無應吹鬍子瞪眼一番,態度又軟下來,說:“你是個有主意的孩子,你感情的這些事我可以不摻和,但你是我和你舅母看著長大的,我們知道你的志氣,可對你還是免不了憂心。我要提醒你一點,眼下是你風頭正盛的時候,只要你自己想清楚了不後悔。”
長孫弦佩誠懇說:“舅父,我想清楚了,我是喜歡他的。我也明白我在做什麼,一切我都會小心謹慎的。”
蘇無應將這件事翻篇,袖子往背後一甩轉身邊走邊說:“也不留個訊息就就走了,你舅母可擔心你呢,衣服都髒了,回去換身,一會去給你舅母道個歉。”
長孫弦佩低頭,這才發現自己衣擺上都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濺上去的泥點。
走到一半蘇無應回頭道:“還有,我替你告了病假,說你得了風寒,明日早朝上裝得像點。”
“舅父放心。”長孫弦佩應下。
蘇無應走遠,奔霄腳下點著蹄子用馬頭蹭蹭長孫弦佩,長孫弦佩摸了摸它的馬背,牽著馬韁把奔霄帶到馬廄裡,給它槽裡添滿草料。
奔霄搖著頭不吃,蹄子踢翻旁邊放著刷子的木桶,長孫弦佩拍拍它的脖子:“知道你身上也濺了泥,一會等我回來給你刷。”
奔霄這才不鬧了,低頭吃起馬槽裡的草料。
長孫弦佩把木桶扶起來,回房換了身衣服去見林常湘。
面對林常湘,長孫弦佩原本心中還有些忐忑,結果林常湘知道了她跟薛硯聽的事倒也沒說什麼,問了問薛硯聽家裡的情況,又問了問他什麼時候回闕都。長孫弦佩也說不準,只說過一段時間就回來。
林常湘拉著她手,說:“我跟你舅父兩個人單獨相處時,時常會提起你。你自幼失親,在我們膝下長大,我們是把你當親生孩子來看待的。記得小時候你總是很執拗,越是射不中箭越要暗地裡跟自己較勁,弦繃得緊,割傷了你的手,你還要夜裡瞞著我們偷偷去練箭。那時你舅父私下裡跟我說這孩子是不是太倔了點,我說‘心有淩雲志,任是無情也動人’。”
“弦佩,舅母很開心你有堅定的意志,所做所行皆不違背自己的心。”林常湘慈愛的目光一點一點從她臉上劃過,柔聲道:“往後的路上,舅母也相信你有能力應對一切。”
長孫弦佩心中動容,她輕聲道:“弦佩不會讓舅母失望。”
後來夜深,林常湘也就讓長孫弦佩回去了。
長孫弦佩還掛念著奔霄,半夜在馬廄裡用刷子給奔霄上上下下刷了一遍,把它身上的泥點洗地幹幹淨淨。
月亮從雲翳裡探出頭,長孫弦佩直起腰,奔霄甩著馬尾,用頭輕輕地蹭長孫弦佩的臉,發出輕柔親暱的嘶鳴聲。
“好了,好了,大晚上的。”長孫弦佩推開臉邊的馬頭,把刷子丟回木桶裡,擦了擦濺在臉上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