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簽推開門出去,屋內又恢複熱鬧,方才踢倒的銅壺被人扶起來繼續投壺玩樂,彷彿剛剛什麼也沒有發生。
曲好放將空酒杯伸到長孫弦佩面前,長孫弦佩給他倒酒又給自己倒一杯。鬧劇結束兩個人轉而談起往事敘起舊。
曲好放像是想到了什麼,嘴裡忍不住溢位一聲輕笑,“你以前還沒跟都中子弟打成一片的時候,也呆愣得很,現在見了人就笑盈盈的,猾頭得很,一點也不像以前單純。”
“你是想說我不好騙吧。”長孫弦佩抬了抬眉毛。
當年她被帶回丞相府不久,初入闕都人生地不熟,雖說有蘇無應和林常湘護著,但小孩子之間的事情他們總是沒法插手的。那時的她整個人悶悶的,一天也憋不出幾句話,他們也只能叫長孫弦佩多在學宮交點朋友,不要總是一個人待著。
一次曲好放逃課跑到其他師長的課堂上作亂,惹惱了那位師長後他趁亂跑走。那位師長老眼昏花,走起路來顫顫巍巍的,那師長被曲好放氣的鬍子炸開,拄著柺杖哆哆嗦嗦地追他。
長孫弦佩替自己師長取書回來在小路拐角處撞倒出來追人的師長,她還沒反應過來那師長一把拎起她的後領,嘴裡還嘟囔著:“好啊!可算讓我抓到你了!”
師長攤開她的手,舉起柺杖就往她手上打。一邊打還一邊說:“我叫你不尊敬師長!我叫你不懂規矩!簡直是胡作非為!膽大包天!”
她剛進學宮確實不懂規矩,以為師長打她是因為她撞到了師長還呆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道扶人起來也不知道道歉,於是就一聲不吭地挨下了幾十柺杖。
那師長打完她吹鬍子瞪眼地罵了她幾句,然後就又拄著柺杖顫顫巍巍的回去了。
長孫弦佩捧著兩只通紅的手回到課堂上把書給自己師長,師長問她手怎麼了,她支支吾吾地說‘不小心被門夾到了’。
下學後曲好放湊上來指著他的手說:“你的手不是被門夾到的,是你沖撞了師長被罰的,我都看見了。”
當時她跟曲好放並不如現在這般熟絡,長孫弦佩盯著他不說話,曲好放又說:“你沖撞其他師長被我們師長知道了也是要罰的,嚴重的還要叫長輩過來。”
長孫弦佩緊緊抿著唇,她不想被罰,也不想讓舅父舅母知道她犯了錯。
“這樣好了,不管誰問起你都只說是被門夾了手,你不告訴別人,我也替你瞞著不說出去。”曲好放找出藥給他敷上,又纏上些亂七八糟的布條,“誰讓我是個助人為樂的好人呢。”
長孫弦佩繃著臉點點頭,等曲好放給他纏好了布條起身要走,曲好放伸手攔下她,說:“雖說我願意做個好人,你卻不能不知恩圖報。”
長孫弦佩看著橫在自己面前都胳膊,將舅父舅母給她零花的碎銀掏出來通通放到他手上,曲好放才大發慈悲的放她離開。
回到相府林常湘看她雙手被包成兩個球,給她拆開雜亂的布條露出兩只布滿紅痕的手,長孫弦佩說是被門夾的,林常湘一看就知道她在說謊,以為她在學宮被欺負了,拉著她就要去學宮。
蘇無應剛下朝聽說這件事穿著官服趕過來,正看見林夫人攔著還未出學宮的學生不讓走,蘇無應當即加入其中,堵住要溜走的學生不讓離開。
最後還是已經回了府的師長趕回來弄清楚了前因後果,曲好放早跑了找不到人,師長也只好哄著蘇無應和林夫人先回去。
第二天曲好放剛踏進學宮就被罰了打掃一個月的學宮書閣和十遍《禮記》抄寫。
師長讓曲好放把碎銀還給長孫弦佩,下學時那打錯人的師長又過來給長孫弦佩道過歉,這件事才算結束。
因為這件事,學宮裡的人還笑話了她好長一段時間。
林夫人和蘇無應兩個人沒有養孩子的經驗,那時正是長孫弦佩剛入相府、蘇翎昭剛出生不久,兩個人把孩子當成寶,生怕做父母的做長輩的不夠盡心。
做晚輩這方面長孫弦佩自然不用多說,等蘇翎昭長大點,兩個人也漸漸摸出點養孩子的門道,就不再多管,只要孩子不犯大錯就由著她們去了。
眼下曲好放拿著喝完了的空杯子向她討酒喝,她不給,曲好放去拿桌上的葡萄,長孫弦佩將盛葡萄的盤子往自己這邊拉,讓曲好放摸了個空。
“小氣。記仇。”
“小時候呆愣可欺,長大了反倒這般模樣。”
長孫弦佩道:“我只是學會瞭如何做人。”
曲好放見狀酒也不喝了,葡萄也不吃了,那表情說不上什麼意味,轉頭去欣賞歌舞了。
徐複州搖頭晃腦地看見兩個人躲在角落裡,招呼著叫兩人過去,“你們兩個過來啊!要下雙陸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