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盡2
潯陵府衙。
此時已是寅時,府衙裡已經靜了下來,知府屋裡的燈火早已熄滅,門外守夜的小廝昏昏欲睡。
突然一個小廝跑進院子裡,邊跑邊喊道:“不好了!不好了!知府不好了!”
守夜的小廝被驚醒,怒斥道:“大半夜吵什麼!不知道知府已經休息了嗎?”
跑進來的小廝滿頭大汗,氣喘籲籲道:“不好了,闕都來人了!”
守門的小廝頓時大驚,兩個小廝推開房門,一人藉著門外的月光點上燈,一人來到知府床前輕輕搖醒知府,知府惺忪的眼睛眯開一條縫。
那小廝在知府耳邊輕聲說:“知府,闕都那邊來人了。”
知府的睡意瞬間被打散,後背陡然驚出一身冷汗,他一把掀開被子:“人在哪裡?什麼時候來的?快!替我更衣!”
點燈的小廝從一旁的衣架上拿起衣服小跑過去,一邊將衣服往知府身上披一邊說:“在府衙大堂,來了剛一炷香的時間。”
小廝替知府繫好裡衣的衣帶,知府扯過另一個小廝手中的外衣,急匆匆的趕去府衙大堂。
知府剛進大堂就瞥見大堂正上方有兩道人影,他不敢細看,當即彎腰行禮道:“大人遠道而來,下官有失遠迎,請大人降罪。”
知府話音落下,卻許久未見迴音。
知府小心翼翼抬頭,正堂上一人端坐在公案之上,一人挺身站立在一旁。
坐著的那人身著一身月白色衣裳,衣料上用銀線繡著玉蘭錦雲,外套一件同色細紋輕紗,行動間繡光浮動,不會讓人覺得高調,舉手投足間卻透出一身貴氣。
長孫弦佩慢悠悠喝完茶將茶杯放在案桌上,寂靜的大堂發出一道不輕不重的響聲。
知府慌亂低下頭。
“季平今?”
季知府抬頭道:“在,下官在……”
“知府先起身吧。”
“是。”季知府起身虛虛站直,問:“不知下官該如何稱呼大人?
長孫弦佩側目笑道:“我乃欽差大臣、戶部左侍郎長孫弦佩。”
季知府心裡更驚,沒想到闕都派了戶部侍郎到潯陵來。
長孫弦佩掌心朝上做了個“請”的手勢,“知府不必緊張,我到這來只是例行巡檢。請坐。”
季知府到旁邊的座位坐下,長孫弦佩又笑道:“我到潯陵來一路上聽說江上有匪,知府既做潯陵的知府,能同我說說怎麼做的這個知府嗎?”
季知府聞言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大人明察啊!下官每年都會派兵剿匪,可是江上那群匪寇人多勢眾,府衙裡的兵又不擅水戰,這才遲遲沒能剿匪成功啊!”
長孫弦佩手指按上茶杯邊緣,輕輕敲打杯口,“那為何不上報闕都?”
“我上報過闕都,大人!”季知府跪爬到案桌邊,從案桌上的一沓文書中找出制諭文書,呈給長孫弦佩說:“這是下官上報闕都回複的文書,大人請看。”
長孫弦佩接過文書翻開,文書上皇帝已知曉此事,明言朝廷會派兵剿匪。
落款是十日前。
長孫弦佩合上文書:“知府請起。既然是我錯怪了知府,我向知府道歉。”
“不敢,不敢。”季知府顫顫巍巍起身,“我已經讓下人收拾好了院子,下官為大人帶路。今日已晚,大人路途辛苦,不妨先休息。”
“不急,”長孫弦佩又端起茶杯飲一口,“我到潯陵是為了查潯陵的賬,知府知道潯陵今年的賦稅對不上賬吧?”
季知府道:“這……下官知道。明日一早下官便將賬本送到大人院子裡。”
“今夜。”長孫弦佩微笑,“今夜我就要看到潯陵這六年來所有的賬目。”
院中,幾個小廝一趟趟把賬本搬到屋裡,桌子上放不下就放在地上堆了一堆。等賬本搬完,已經佔了半個堂屋。
長孫弦佩隨手拿起堆在最上面的一本翻開細細看,季知府說:“賬本已經全部送到大人這裡,大人不妨先休,明日再看也不遲。”
長孫弦佩不作聲,細細翻了幾頁,見沒找出什麼明顯的問題,她這才合上賬本說:“有勞知府今夜辛苦,沒有別的事知府可以先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