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1 章
我們終其一生,不過是擺脫他人對自己的期盼或桎梏,讓最原始的自己釋放出來。
淩黛不知道原始的自己究竟什麼摸樣,嚴格來說,所有人都不知道原始的自己應該是何種姿態。
每個人從出生落地開始,無時無刻不在被周圍環境和人影響著,嬰兒,是最容易受幹擾的存在,無論黑白,都能輕易被抹上任何色彩。
淩黛的童年滿是陰鶩,就像終年不見天日的九幽。
如果,一切都不是原來那樣呢?
“叮鈴鈴~”雲臺市的春天滿城飄香,綠意盎然,淩黛聽到鬧鐘響起,煩躁的踢了踢被子,還沒等睡意散去,臉上一濕,熱乎乎的毛巾搭在臉上,耳邊傳來女人輕柔溫和的聲音:“小懶豬,快起床啦,今天要考試,成績理想的話,新年大禮包翻倍哦。”
“如果考不好呢,會不會就什麼都沒有了。”從一開始聽到淩湘君熟悉的聲音開始,淩黛就始終沒有回過神來,等下意識要回答的時候,就聽到一個稚嫩年幼的自己在對著她撒嬌。
不對,她不是淩湘君,你不要被她騙了。
淩黛別困在年幼的自己的身體內,拼命想要出去,卻始終不得其法,只能眼睜睜看著披著淩湘君皮的向詩餘,一步步用母愛操控著年幼的自己一步步淪陷。
人總是容易身在局中看不清楚形勢,愛和減肥一樣,都有滯後性,結局總是跟不上腳步走,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大多數已經走到了另一條路上,後悔也沒用。
淩黛曾經在成年之後,無數次後悔年幼時期明明怯懦,又偏偏順著淩湘君或者向詩餘的意思,偽裝成為一個成熟、懂事、聽話的“大人”。
這中行為本身就是一種違反人性的東西。
讓一個孩子成為大人,那麼大人該成為什麼呢。
沒有良好的幼年時期,無異於揠苗助長,以至於到了最後,明明是個成年人,內裡卻還像個小孩一樣無措。
每一次窘迫,就是一次痛苦,每一次痛苦,就是童年的一次缺失。
母女權力錯位,以至於往後的整個人生,都透露著一種荒誕。
淩黛沒有辦法讓自己一個外表是成年人,實際上心智並不成熟的自己,去面對成年人本該面對的世界。
每一次反抗、被鎮壓、再接著從別的地方暗自報複,現在想來好笑,但那卻是當時的她,唯一能夠讓自己不那麼痛苦的途徑,沒有之一。
淩黛無法反抗,就像幼年的自己,同樣沒有能力反抗作為權力主體的母親一樣,只能眼睜睜蜷縮在自己幼小的身體中,一步步看著曾經的自己,走向那一條預定的道路中去。
幼年、青年、成年、周圍的同學戀愛結婚、事業有成,淩黛臉上的笑容一天天減少,到了最後,當年那批人已經結婚又離婚,生子又再婚。
還沒有長大的淩黛,終於在日複一日的軟刀子逼迫中,到了崩潰的邊緣。
人生就是這樣,沒有如果,也沒有抗性,就像上學時候那樣,回答不出的問題,老師會反複詢問,當下同理,過不去的人生障礙,命運也會一次又一次得指引我們回到當初最痛徹心扉的時刻。
時間已經走到淩黛大學畢業,她眼睜睜看著自己畢業之後漫畫影視化之後的版權費,被所謂的舅舅輕飄飄從向詩餘手裡拿過去一家人花天酒地。
處在第三方的視角,她前所未有的認真看清楚每個人臉上的洋洋得意。
懦弱沒用的母親,本身就是家族社會地位最底下的人,為了不讓成為眾人取笑的談資,親手將親生女兒奉上,理所當然讓她代替自己本該站的位置,接手所有人不懷好意的“審判、挑剔、調侃”,打著關心她,和她親近的名義。
淩黛看到百思不得其解,看到自己困惑於是不是自己哪裡錯的不對,以至於沒有得到應有的關愛,她更不解自己為什麼會遭受這樣的對待。
沒有為什麼,權利是這個世界最好、最令人沉醉的東西。
就算是一無所有的人,只要他成為父母的角色,就天然擁有了對一個人,準確的說,是對另一個毫無反抗之力的嬰孩,有了絕對的處置權,這個懵懂的孩子可以任由他捏扁搓圓,可以被動吸收他所有在人生中受到的負面情緒,這種高高在上,是每個父母都與生俱來的權利。
一時間天地轉換,滄海桑田,淩黛到底做人做了很久,就算做神的時候,依舊和別的神不同,七情六慾總比旁人多一些。
她一會回憶起從前上天入地時的乖戾張狂,一會又想到從嗷嗷待哺,到成長為困獸之鬥。
外面嘶吼聲還在繼續,時間過的飛快,偶爾歡樂幾瞬,又很快被新的一輪折磨代替。
淩黛抬頭看天,到了這一刻,終於明天這天讓自己自人間重來一遍是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