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麻子,把電話掛了。”淩黛把頭靠在麻子的頸窩,聲音悶悶的,眼底一片平靜。
麻子不可置信看頸窩裡的人,抬手把她拽起來,一隻手搭在肩膀上,“我知道你心軟,不忍心做決定,可這個結果是我替你下的,你不需要愧疚。”四目相對,麻子堅定地看著她。
梅南也走過來,把手搭在她另一側肩膀上,“我和麻子立場相同,我們去找向詩餘,一定不能讓她拿到令牌。”
“不行,去刀滅歸。”
“苗嘉桐再怎麼說也是公職人員,她們有國家保護,你難道忘了南涇川是國安的人嗎?”
“黛黛,你說過的,不要背負別人的因果,更何況還是這樣的大事,我們誰也不知道貿然插手生死會有什麼後果,你承擔不起!”
麻子和梅南氣的不行,好在還記得在外面,狠狠瞪了她一眼,拽著人往家裡走去,把門一關,幾乎嘶吼出聲,掐著她的肩膀拼命搖晃,希望把她腦子裡的水甩出來。
夏侯甲就在旁邊看著,幾次想說什麼,又撇開眼神看向天空,他們已經離自由越來越遠了,也不知道多年以後,會不會後悔如今的選擇。
“可我明知道有問題,就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們去死!”
“如果是別人呢?”
“什麼?”淩黛一時愣怔。
麻子面無表情,指著牆上披著淩湘君皮的向詩餘,和淩黛的全家福,“如果現在危險的人不是苗隊長,而是普通人呢,你還會這麼選麼?你能不能多在乎一點自己,你的時間不多了,誰知道向詩餘到底從那本書學了什麼,詛咒真的只有那麼一天麼?如果她把你煉製成傀儡怎麼辦?我們現在的目標是找到令牌!”
麻子知道,淩黛也知道,如果是普通人,以淩黛現在的性子,她最多遺憾一會,不會這般艱難選擇之後,拋下所有去救她們。
“黛黛,麻子說著沒錯,幫別人的前提,得咱們自己無礙吧。”
兩人說的很有道理,就快要把淩黛說服,三人沉默良久,淩黛微微搖頭,“你們錯了,我的目標從來不是集齊召陰令,而是把信給夏侯塵送過去。”
“可這從一開始就是一個騙局,包括你這麼多年的遭遇,也全都是人為的!”麻子感覺自己在對牛彈琴,氣得大口喘氣,雙手叉腰轉過身不看她,過了好久都沒有冷靜下來,哆嗦著點煙,讓自己平複情緒。
梅南嘴唇抿成一條線,有一種無論說什麼的無力感,就這麼看著淩黛面無表情、眼神堅定,“堅守你那可笑的道義有什麼意義?夏侯塵,”
餘光瞟到夏侯甲身上,頓了一下,降低音量,不自然說道。
“夏侯塵已經不在了!你要去哪找,誰知道她在誰的身體裡!假的,一切都是假的,只有你自己才是真的,你能不能看看你自己,現在陰歷二月,距離中元節只剩幾個月的時間,你難道要我們眼睜睜看你去死嗎?淩黛,我們已經失去一次,再承受不住第二次。”
“淩黛,你如果要找死,就從樓頂跳下去,省得我們每天提心吊膽,擔心你什麼時候身體裡鑽進去另外一個不認識的孤魂野鬼!”麻子狠狠把煙頭摁在煙灰缸熄滅,氣得渾身哆嗦,開始口不擇言。
“就算一切都是假的,可她們是真的,苗隊長是真實存在、夏侯塵也是真實存在。”
“你真的,腦子裡都是屎嗎?”麻子罵罵咧咧,恨不得上手給她一巴掌醒醒神。
“西周的風吹到先秦的夜、先秦的雨落在大漢的土地中,千百年來無數百姓從出生又回歸死亡,無數的喜怒哀樂最後埋進土裡,雨落在地上,又蒸發重新回到天上,朝歌的種子被候鳥銜著送往鹹陽,開出千年前的花,雪山的雪順著河流而下,又灌溉了無數良田,這片土地上死去的人們,鮮血和汗水早已和世界密不可分,他們一直都活著,只是換了一種形式。”
“你們看,只要我呼吸,他們就在,他們是風是雨、是雲是霧。無論是萬邦來朝,還是金戈鐵馬,亦或許是田間勞作,河邊嬉戲,都會死,也都會永遠活著,直到地球不在,我們也會在宇宙中繼續活著。”
“不論前三十年經歷的一切是真是假,又或者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假的,但我的經歷是真的就夠了。你、美男、樂戎、趕屍寨的所有人、二姥姥和她那嘴硬心軟的老伴,都是真的,這就夠了。”
“死亡不可怕,我怕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活著,如果這次不去找令牌,度不過中元節,你們就把我的骨灰從高山撒下去,我的頭會埋進土裡,滋養出漂亮的花,種子被候鳥銜著去往天涯各處、四肢會順著河流而下,灌溉無數良田,也算施肥了、驅趕就留在山腳,默默保佑所有路過的行人平安。”
“每一次的花開雨落,雪飄人間,都是無數先人在呼吸,我也不例外,以後只要你們看到花開,那就是我在和你們問好。”
“你!”麻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哭得泣不成聲,嗓子裡堵了一大塊石頭似的,趴在美男懷裡喘不過氣。
梅南同樣堵得說不出話,扭過頭不看她,眼眶裡噙滿淚水,死死忍著不落下。
“你們回去吧,我的遺産給你們仨平分。我知道你們為我好,可我如果這次不去的話,餘生都不得安寧。”
“沒有人讓你背負別人的生死,你可以拒絕的!”麻子徹底繃不住,彷彿要發洩所有的怒火,聲音高得整間屋子好像都在顫抖,回聲緩緩傳來,淚眼朦朧死死瞪著她,瞪著這個明明還活著,卻在和他們訣別的人。
“可是我願意,說實話,自從海上歸來,我已經忘了自己曾經的樣子。我大肆發洩壓抑多年的情緒,也殺了很多人,雖然是毒販,但我不得不承認,人死在手裡的時候,我是興奮的。這種不應該出現在正常人生命中的情緒,讓我懷疑自己的所作所為。”
“毒販都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