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聽說過這裡有精怪。
黑影抖動,草木窸窣,鹿元吉跨進草叢裡,鼻孔裡發出哼聲,逆時針轉動筆戟,筆戟變小,“這不是我那兩個不成器的哥哥嗎?”
摔得滿臉泥土的伊尼抓起一把泥土扔向鹿元吉,“閉上你的嘴。”
鹿元吉撣去肩上的泥,皮笑肉不笑,抬腳踢中伊尼左肩,斑龍爬起阻擋,鹿元吉抓住他的脖子將人甩在樹上,他踩著伊尼的肩膀,迫使他仰躺在地,聲帶震動,磁音出口,“幾日不見,脾氣倒是增長不少。”
伊尼蕩起一手泥,“鹿元吉,你裝什麼裝,你不就是仗著有父親的寵愛,才有恃無恐嗎!”
鹿元吉冷著臉,骨頭折斷的聲音從腳下傳來,“你私自出府,置鉅鹿於不顧,我真應該放任你死在外面。”
伊尼臉色煞白:“我的生死從來都和你無關。”
鹿元吉身體顫抖,喘著粗氣,靜靜地看著伊尼,爬起的斑龍推開他,扶起地上的伊尼,遠離鹿元吉。
兩人越走越遠,直至聽不到他們的呼吸聲,鹿元吉甩出手裡的筆戟,削斷腰粗的樹,筆戟彈回手裡,落下無數墨枷。
墨枷站成一排,目光隨著走來走去的鹿元吉移動。
鹿元吉手上的筆戟舞成殘影:“最近的城在哪裡?”
墨枷不答,鹿元吉勒住筆戟,“我忘記了,你們也是第一次出府。”
“回來吧。”鹿元吉抖動筆戟,墨枷凝成墨,流進筆戟裡。
鹿元吉把筆戟插回長發,踢開地上的泥,數著步子,哼著歌,“水西謠,水西謠,何不唱一曲夢裡的水西謠……”
“水西謠,水西謠,何不唱一曲夢裡的水西謠。”孩童手拉手,踢著右腿,圍著篝火重複鄉謠。夫子停在村口,追到這裡銀甲覆面就不見了。
周圍沒有村落,這些孩子是從哪裡來的。
小孩兒起了爭執,“你唱錯了,我聽見的不是這樣,水西謠在前面,不在後面。”
“你才錯了,我聽見的就是在後面。”
“你來評評理,到底誰是錯的?”紮著雙辯的小孩兒指著夫子。
道觀也養了一群精怪,布袋裡還有精怪的銅塑,這群孩子不是人,是精怪。師兄說過,出了清風山,任何精怪的話都不可以相信,藏在道袍裡的手臂化劍,夫子靠近,與小孩兒隔了一米,“你們的歌是從哪裡聽來的?”
“林子裡有個全身長滿花蝴蝶,滿頭卷發的人,他邊走邊唱,好像還哭了,我從他那裡聽來的。”
全身長滿花蝴蝶的人只能是鹿元吉,他只會笑怎麼會哭呢?夫子問,“有其他人從這裡經過嗎?”
“有啊,有一男一女,還有個和我們大小的小孩兒,他們朝那邊走了,只不過……”
夫子:“只不過什麼?”
小孩皺眉:“前面有條火海,他們走不出這裡。”
長袖裡的劍變回手,夫子蹲下,“唱歌的人在哪裡?”
小孩指著左前方:“諾,他就在哪裡。”
夫子扭頭,一棒打在他的頸上。
“水西謠,水西謠——,何不唱一曲水西謠——”歌聲拽起夫子前行,他的面前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