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入醉城,瘋迎酒神2)
孩童的哭泣沉在長廊,“舅舅,我好害怕。”
牆上的灰磚落地成人,雪千秋疾步闖進房間。摔碎的瓷片散滿地,角落裡蹲著一個抱膝的小孩兒,埋頭抽泣。雪千秋沖到他的面前,單膝蹲下,“城兒。”
“舅舅!”雪王撲進雪千秋的懷裡,“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
雪千秋安撫雪王:“我們離開這裡。”
兩人避開侍女,穿梭在長廊,久久找到不到出口。雪千秋停在視窗,眺望遠處,天地翻轉,月亮、樹梢落在地下,大路飄在天上,所有的一切都反過來了。雪千秋仰頭,出去的路在頭頂。
雪千秋單臂抱起雪王,跳上天花板。雪王緊緊抱著雪千秋,“舅舅,我怕。”
“舅舅在,不會有事。”雪千秋箍緊雪王,倒立行走,走完整個長廊,月亮重新掛上天空,大路下沉在地。面前是寬敞的宮殿,侍女來來往往,之前逗他的紅發女人坐在殿上,“人還沒找到?”
她面前跪著的侍女瑟瑟發抖,“我們找遍整個宮殿,沒找到人。”
酒神走下殿,“是你們不認真找,還是真找不到人?”
侍女匍匐在地:“酒神大人,我們真的找遍了整個宮殿,都沒有找到他的蹤跡。”
“連一個人也看不住,留你們有何用!”酒神怒斥,“拖下去,熬成酒。”
“酒神大人,求求你,饒了我吧。”侍女被拖走,乞求的聲音遍佈整座宮殿,滿殿的侍女嚇得跪倒在地,酒神大怒,“今日還找不到人,你們一個個的,就等著進酒窖吧。”
雪千秋愧疚,侍女是因為他才受罰,他不能放任不管。
雪千秋循聲而去。
濃烈的酒香充斥著鼻腔,發酵的高粱米堆成小山,蒸汽朋朋,雪千秋扯下牆上的紅紗捂住雪王和自己的下半張臉,藏在小山後。侍女雙手被反綁在身後,跪在地上,她的身邊是熬煮的大鍋,負責熬酒的人把高粱米倒進鍋裡,半間屋子高的瘦高個看著侍女磨刀,“我說你們這些做侍女的,就不能長點腦子,整日惹酒神生氣。”
侍女抽泣,“你們放過我吧。”
“放過你,酒神就不會放過我們。”手握長棍攪動鍋爐的大胖子扶著身體走下木梯,“爐子沸了,現在加血熬成的酒最鮮,別磨蹭了,快點給她放血。”
手高個低著頭,抓起地上的侍女,右手的刀駛近她的脖子,白色的雪霜飄過,擦破瘦高個握刀的手臂,瘦高個停滯,低頭,還未找到是誰,紅色的身影從他眼前掠過,踢中他的下巴,搶走侍女。
“你還愣著幹什麼,追啊。”大胖子指著跳出酒窖的身影。
“就你能耐,你怎麼不追。”瘦高個扶著柱子,左右搖頭,試圖清醒。
倉皇的身影頭也不會回地往前跑,一列灑酒郎從跟前經過,雪千秋拉著侍女雪王躲在柱子後面,等著灑酒郎離開。
“跟我來”,侍女低聲,跑向左前方的路。雪千秋跟上,酒神的聲音在宮殿回蕩,恰似在耳邊,“你們這群廢物。”混亂的腳步聲臨近,侍女拉著雪千秋鑽進屋子,關上門,雪千秋記得,這是酒神的房間。
侍女扯上牆上的紅紗,綁在一起,系在床腿上,推開窗戶,丟下紅紗,“我們從這裡離開。”
牆高數十米,侍女抓緊紅紗,翻下窗戶,雪千秋摟緊雪王,跟著往下。
一路順暢,終於落在地上,侍女鬆了口氣,“我們沿著這條路直走,就可以離開酒神宮。”
雪王仰著頭問:“姐姐你叫什麼名字?”
“啞頌……”最後一個音節埋在侍女喉腔,血從她的嘴裡冒出來,帶血的箭穿過她的身體,她倒在雪千秋懷裡,“帶我離開…這裡。”
頭頂的窗戶上,一身紅的女人手搭弓箭,瞄準雪王,箭離弦,雪千秋推開侍女,將雪王拉到懷裡,箭落在雪王剛剛站著的位置。
地上的人睜著眼,已然斷氣。窗戶上再射下一隻箭,灑酒郎從左右兩邊趕來,再猶豫,就只能留在這裡。雪千秋抱起雪王,順著大路逃跑,遠遠甩開灑酒郎,跑進人群。肩上的雪王說,“舅舅,他們沒有追來。”
雪千秋回頭,的確沒有看見灑酒郎,停住腳,張望四周,這裡是昨天迎酒神的地方,酒神殿離這裡不遠。
一隻手把舅侄二人拽入昏暗的角落,雪千秋右手凝劍,熟悉的聲音從耳邊傳來,“是我。”
小師父!
道童松開手,藉著微弱的光,雪千秋清楚看到道童身上穿著在厝坊裡的戲袍,“小師父,快把衣服脫下。”
“不能脫。”道童細聲解釋,昨日迎酒神,他被擠到牆角,身上的道袍被撕破,只剩下幾塊破布掛在身上,道童捨不得花錢買新衣,從夫子留下的布袋裡掏出一件衣服披在身上,扭頭看見街上空無一人,迎酒神的人全部消失不見,道童以為自己眼花了,揉完眼睛繼續看,依舊沒看見其他人。布袋裡的花花露出半顆頭,“這些人都瘋了。”
道童:“哪來的人?”
花花:“你又在裝瞎,這麼多人你看不見!”
道童眨眨眼睛,還是沒看見人,“一個人也沒有。”
“我可不是夫子,你騙不到我,我不會把手帕給你的。”花花一頓瞎摸,摸到殘破的戲袍,系在脖子上,看見空蕩蕩的大街,嚇得鑽進布袋。
道童:“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