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的包袱砸下,四烏忙著揀東西,小聲嘀咕,“爹爹為什麼不讓我們阻攔他們?”“只要我們動動手指,這群人明天別想起來。”“我們住哪裡?”
“放心,爹不會讓你們露宿街頭。”鹿元吉的聲音從等人高的包袱後傳來。
時至五更,天邊破曉,晨起開門,大大小小的包裹挾著人一股腦兒地湧進客棧,客棧夥計還未緩過神來,來人嘴不停歇地詢問一通,得到想要的回答,丟下包裹躥上二樓,緊接著傳出雪王的咆哮,“你們出去。”
四烏齊刷刷倒成一排,陷入酣睡,雷鳴不醒,鹿元吉站在浴桶前,脫去外衣,“雪團子,你去讓小二送幾桶熱水上來。”
雪王跳下床,尋不著雪千秋,雙手叉腰,“哼~~,我去找舅舅教訓你們。”
客棧還未迎客,大堂只有忙碌的夥計,雪王跑進夫子房間,也沒尋著人,搖醒花花,才知兩人昨晚出去了,直到現在還未回來,雪王小跑到大門口,坐在門檻上,張望大街。
天已敞亮,雪千秋搖醒靠著門框睡著的雪王,雪王闖進雪千秋懷裡撒嬌,邊揉眼睛邊告狀,拉著雪千秋回到房間,屋內霧氣氤氳,地上布滿水漬,一人著單衣,翹著二郎腿,坐在屋內的躺椅上,翻著書,擱下手中的茶,“太熱了,換點涼的。”
腳步聲靠近,散著寒氣的雪霜傾盆落下,鹿元吉一激靈,笑容堆在臉上,不慌不忙撣去身上的冰屑,“姐姐昨晚離開了百色,又將我們逐出閣樓,哥哥這裡雖然小了點,但還行,能勉強住下。”
突來的一腳把鹿元吉踹出房間,掉在大堂。神仙打架,忙碌的夥計不敢湊熱鬧,連忙低頭。
“哥哥,你順便把我的衣服扔下來呀。”鹿元吉站起來望著二樓。
幾件髒衣服混著灰塵拋下,鹿元吉退後一步,扇去厚重的煙灰,掩著鼻子撿起地上的衣服,用力抖去其上的灰塵,“哥哥,我的衣服壞了,你給我買件新的吧。”
四烏接二連三的扔出房間,烏三郎坐在地上,“爹,我好餓。”鹿元吉嫌棄地披上衣服,“哥哥,孩子餓了,給點錢買吃的。”
無人搭理,鹿元吉又說,“哥哥,你說了要請我吃餅的。”
二樓的門終於拉開,雪千秋喊來夥計,囑咐幾句,夥計快步出了客棧,鹿元吉一刻也不願意等,賴著老闆點了一桌飯菜,四烏蜂擁而上,狼吞虎嚥,鹿元吉不急不緩,端著茶水小酌慢飲。姣好的容顏配上燒毀的衣服,和話本裡的落魄少爺無異。
“遭報應了吧。”百道夫子抓起鹿元吉身上的破布條,“配個碗。你就可以上街了。”
“道長哥哥,可還記得那日的夢?”鹿元吉摸出書,刻意翻到那頁,頁面上的墨跡隨著人物的動作移動,百道夫子面目潮紅,伸手去搶,卻撲了個空,鹿元吉合上書,“哥哥放心,我會把這幾頁翻印成冊,保管人手一份。”
突來的一隻手搶走書,鹿元吉側頭,“哥哥,別怪我沒提醒你,你把書撕掉,墨跡會掉出來,到時候,我們可以現場觀摩道長哥哥的好夢。”
書剛撕開一道口子,被撕掉的部分墨跡流進雪千秋的手心,像一隻遊動的蝌蚪。鹿元吉沒撒謊,雪千秋停手,甩開墨跡,把書收進袖袋。
夥計小跑進門,對雪千秋說:“郎君,你要的東西我買好了,就在屋外。”
雪千秋賞下碎銀,“鹿元吉,你要的餅就在門口。”
墨跡回到鹿元吉手心,“我且去看看哥哥買的餅。”
門口站著幾個攤餅的郎君,兩人合力展著一張餅,餅有五張,每張餅呈圓形,直徑長過鹿元吉。
“哥哥當真體貼。”鹿元吉讓人把餅送進來,“這餅夠我們吃十天半個月了。”
“你們都在這兒。”宋佶肩挎包袱下樓,說他要去煢羊,特意晨起趕路。
鹿元吉撕下一塊餅塞進嘴裡,“煢羊破落地方,知事去哪裡作甚?”
會錯聖意,可是死罪,宋佶不敢說實話,只說自己是去赴約,著急趕路,不再閑聊,攥緊包袱快步出了客棧。
一夜未睡,百道夫子困得厲害,捂嘴打哈欠,“你足不出戶,卻對各地瞭如指掌,厲害。”
“讀書日行萬裡,哥哥自然不懂。”鹿元吉飲茶,“哥哥下一步要去往哪裡?”
“床上。”百道夫子止不住打哈欠。
鹿元吉望著百道夫子的背影,狡黠外溢,“哥哥好夢。”
日近黃昏,黑夜無限,針紮進肉裡,百道夫子驚醒,手上補的衣服只能用一個“醜”字形容,夫子隨意繞線打結,扯斷線頭,疊好衣服放在床頭,吹滅燭火,躺在床上,身上的音弦驟然收緊,僅僅一瞬,音弦鬆懈,恢複正常。
冰冰又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