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千秋驟然停下腳步,他也是精怪。
百道夫子輕彈雪王的額頭,“雪團子,你現在的任務是回去好好睡覺。”
“舅舅,他欺負我。”雪王捂著額頭跑到雪千秋跟前,抬手指著百道夫子。
雪千秋寵溺微笑,夫子的腳前生出冰錐,一不留神,摔倒在地,栽進泥裡。百道夫子抬頭,望著從身邊經過的人,先忍這一次。
聽聞洪水退去,身攜家當的人打道回府,滿街是人,百道夫子擠出人群,回到客棧,鑽進浴桶裡,洗去滿身塵土。窗外時而傳出整齊的腳步聲,敲門聲拉回夫子的思緒,剛睡醒的花花揉著眼睛拉開門,瞄了一眼來人,掉頭跳上床,扯上被子繼續睡。
幕簾後傳出夫子的聲音,“飯菜放桌上。”
敲門的人走進房間,腳步輕盈,幾乎聽不見,客棧的小二性子急,下腳重,每走一步地板顫動,這不是小二,幕簾拉開,百道夫子看著來人,又安穩地躺回去,“有什麼事,說吧。”
瞭然停在浴桶前,“連輸兩場,師弟好本事。”
“師兄,你也知道,我就是來湊數的。”百道夫子閉著眼睛枕著桶沿,雙臂搭在桶沿上,“再說了,我已修得百道,和他們比,大巫見小巫。”
瞭然:“楚雄來信,再輸,遷移清風觀。”
“輸贏乃兵家常事,侯爺打過仗,應知曉其中的道理。”百道夫子打著哈欠,“實在不行,我去跟侯爺說說。”
瞭然:“到手的茶旗被你弄丟,楚雄淪為笑柄,他還會聽你言?”
茶旗丟失,責在夫子,自知理虧,百道夫子閉嘴不言。
“你來?還是我來?”瞭然的氣勢籠罩整個房間,幕簾前後飄蕩。
師兄能力遠超塵世,百道夫子那敢讓他出手,睜眼微笑,“師兄,你好好歇著。”
幕簾微微顫動,顫進隔壁房間。剛進屋的瞭然面容陡然轉換,他坐在鏡前,與鏡中人對視。
門外傳來雪銀舞的喊聲,“領主,下樓吃飯了。
鏡中人:“城兒去哪裡了?”
“他在樓下看熱鬧。”雪銀舞扭頭,瞧見雪千秋和雪王坐在樓下,“嗯??”
領主不是在裡面嗎?
大堂裡,宋佶圍著天門滬上轉悠,桌子對面坐著吃果脯的雪王。墨枷把災民送回來,天門滬上也在其中。其他災民唉聲嘆氣,痛哭流涕,城內的大夫忙得不可開交,天門滬上大相徑庭,換上新制的羅裙,擺出胭脂,塗抹粉黛,宋佶擔心她是腦子進了水,求著她去看大夫,天門滬上賜予一掌,宋佶乖乖候在一側,說一不二,唯命是從。
瞧見雪銀舞下來,雪王迎上去,把方才看見的情形描述給雪銀舞聽。
“我遭此一遭,又不是死了。”天門滬上描著右眉,眼角微挑,“休要在我面前絮叨。”
“是是是。”宋佶臉上印著五個手指印,連聲應和。
“姐姐好心態,我等楷模。”百道夫子搶先入座,拿起筷子用飯,雪王在一旁說,“這是我留給我舅舅的。”
百道夫子拿出嘴裡的筷子,望著身側的人,“千秋若是不嫌棄,我可以把碗筷還給你。”
“我潔身自好,夫子慢慢享用。”雪千秋移步到對面坐下,雪王、雪銀舞坐在一側。
門外人流湧動,吵吵嚷嚷,贊聲不絕,百道夫子拉著小二詢問,方知有一位人美心善的郎君開設粥棚,救濟災民。“人美心善”的“郎君”!除了鹿元吉外,實在是想不到其他人。洪澇來得快,去得也快,只有臨近海邊的漁村,和南邊的居民遭了災,遠遠用不著設棚救災,這鹿元吉搞什麼鬼。
匆匆吃完飯,百道夫子放下碗筷,跑出客棧。繞過十字路口,果真看見鹿元吉在給災民送粥,不遠處,顏悅也在送粥,“這兩人怎麼會攪在一起?”
鹿元吉還是之前的那身衣服,臉上的淤泥已經幹裂,瞧見夫子,眼神交疊,繼續布粥,不像是裝的。百道夫子擠到人群裡,挨著顏悅,掃過桶裡的粥,比他平日吃的還稠,前來領粥的人排出幾條街,一人一碗,單是一頓就要耗掉百斤米,鹿元吉窮得要賒賬,他哪來的錢?
粥桶盛空,顏悅等著送來新的粥,“多虧了鹿元吉幫我,要不然我一個人也沒辦法。”
百道夫子:“你是說這主意是鹿元吉提的?”
烏三郎提著粥桶過來,顏悅抓起勺子盛粥,“方才在回來的路上,我提起賑災一事,我一個人在此地,人生地不熟,有心無力,鹿元吉主動提出幫我,我出錢,他出力,才能這麼快。”
原來如此……這裡人手足夠,用不著幫忙,百道夫子只想回去睡個好覺,一聲“哥哥”,引人矚目,百道夫子剛說“別喊我”,扭頭便看見鹿元吉抓住雪千秋的手,把勺子遞給他。
他來湊什麼熱鬧。
來的人不止有雪千秋,還有雪銀舞、雪王。三人穿梭在布粥的隊伍之中,噓寒問暖。
雪千秋站在鹿元吉身側,有說有笑,離得遠,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百道夫子心癢癢,挪步靠近。
雪千秋:“弟弟好體力,剛回來就開設災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