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這女子才是東家,她原本神情淡淡的,就跟見到客人還價,司空見慣似的。只是沒想到看到方媽媽,立馬上前道:“方媽媽,未曾想在這裡碰到您,真是有緣。”
方媽媽見了她,倒是有些尷尬:“是藺娘子啊。”
說罷,又在錦娘耳邊耳語幾句。
錦娘方知原來這就是今年元宵節被拐子擄走的富商之女,當時還要自備嫁妝嫁給蔣羨做二房,嚇的蔣羨趕緊阻止了。
這邊方媽媽又介紹道:“這是我們娘子。”
藺娘子連忙請了錦娘去內室坐,錦娘和蔣羨成婚之後,丈夫比她小幾歲,又生的這般俊俏,怎麼可能沒有這樣的事情。只是多半人知道他已經成婚,便作罷了,如今蔣羨已經做官了,要做二房送美人的肯定會多許多。
甚至有人覺得人家家裡沒有妾侍通房,女人名聲不好,反而勸女子接受。
可這種事情,錦娘不是相信蔣羨是相信自己。
故而,她對藺娘子還很正常:“不曾想是你家的本錢,俗話說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藺娘子經此一遭,日後必定否極泰來。”
藺娘子卻十分尷尬,她早年許了一門親事,那男子卻死的早,故而今年元宵原本欲放花燈求良人不曾想被拐子拐走了。她被拐走的那一刻,簡直是萬念俱灰,沒想到後來峰迴路轉被縣尉救下。
蔣縣尉據說出身名門,少年進士,人又英俊,雖說有正室,但他們這樣的子弟,便是三妻四妾也是尋常,藺娘子沒有太在意,豈料天下還真有那等只對老婆好的痴情種子?藺娘子不知蔣縣尉正妻是何等人,今日卻偶然道左相逢。
不曾想人家開口就是安慰她,藺娘子先稱道一聲好心胸,又偷偷打量錦娘,見她二十多歲的年紀,臉上薄施脂粉,只覺得肌光勝雪,眸光瀲灩,端看臉只覺得清雅可人,頗有書卷氣,再看體態卻是隆胸纖腰,與相貌完全相反,真是樣樣都長在了男人的命門之上。
藺娘子有些自慚形穢,只幹笑:“您說的是,奴家也希望能承您吉言。”
錦娘也不是什麼人生導師,但是怕她被擄走後,有心理創傷,倒是忍不住多勸解了一句:“藺娘子年紀輕輕,體貌康健,家資富有,你如此鮮亮明媚之人,將來必定也能有鮮亮人生。”
藺娘子愣了一下,笑容漾開了來。
錦娘就準備告辭,藺娘子立馬要把方才錦娘看中的珍珠荷花冠送給她,錦娘哪裡能白要,一定要出錢,要不然就不要了。
好說歹說,藺娘子只肯收下三貫,多的就不肯收了。
荷花冠買到手後,錦娘又去繡巷轉了一遍,這畢竟是她的老本行。蘇繡真是瑰寶,錦娘逛的流連忘返,見人家有的在繡雙面繡,之前她沒功夫研究,現在藉著要買繡品看人家繡,她似乎覺得也不難。
她看到雙面繡常用的針法包括繞針、搶針和滾針,那繡娘起針時,將線尾剪齊,從上面刺下,又在離針二三絲處起針,將線抽剩少許線尾,正式下針時將線尾壓住,連線幾次短針,將線尾藏沒,使正反兩面都不露線頭。
再有她們繡的習慣把針垂直,不刺破反面的繡線,確保雙面針腳、絲縷、針跡點滴不露,達到兩邊一致,天衣無縫。
錦娘自然也不吝嗇,買了一把雙面繡的扇子和一把雙面異色繡的扇子。原來所謂雙面繡,最主要的便是藏針。
出了繡巷之後,錦娘又去了附近的果子行,給兩個孩子帶了兩份櫻桃煎,自個兒則買了些荔枝、新胡桃、嘉應子和金桔。
她不知道別人家孩子是如何,便是她自己小時候,如果爹孃出門去,每次回來的時候小孩子都會期待爹孃帶些新鮮的東西回來。
故而,她出門一定會給孩子們買些吃的,甚至是丈夫她也沒忘記,買了幾盒點心回去,也算是滿載而歸了。
很快就到了去昭德寺的日子,這次她們要坐船過去,錦娘今日穿的是幾年前做的芰荷裝,當年她做芰荷裝的時候,完全以《離騷》中的“制芰荷以為衣兮,集芙蓉以為裳”。
抹胸是韶粉色蓮瓣狀的,外面則是荷葉綠色的對襟羅衫,底下則是比淺粉要稍微深一點的菡萏色,如此層層疊疊,又配上荷花冠,連寧哥兒今日都鬧著要錦娘抱。
可外面天還微微有些涼,錦娘裡面穿了一件綿褲,外面則把自己貂鼠的貉袖披在外面。
包娘子還未見過有這樣的衣裳,一看就價值不菲,不是普通的繡匠能夠做的出來的。甚至把田氏今日穿的衣裳,都比下去了。
以前蔣羨初來,錦娘低調謹慎為主,現下蔣羨辦了幾樁大案,受到上面褒獎,這又有不同了。錦娘做人依舊低調,但是卻不會太過小心了。
她們坐的是一條畫舫,能欣賞到沿岸的風光,桌上的小幾擺著果碟點心。岸邊楊柳依依,錦娘忽然似有所感,她還能幫蔣羨做一套柳葉的紗綢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