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蘭忙應下,又去大廚房挑熱水過來洗衣裳。
兩刻之後,阿盈過來道:“娘子,佩蘭說她去大廚房的時候,途經東院,那包娘子正揪著楊都頭的娘子奚落,說她不置辦酒席還席雲雲。”
錦娘來了之後,齊娘子先置辦了酒席,後來中秋之後,田娘子、包娘子、錦娘又各自請了一席,之後便算是押司的兩位娘子也請了,甚至連同為都頭娘子的趙娘子都請了,楊家娘子卻始終不動。
可能因為錦娘她們這裡緊挨著吏員院舍,也知道一二,這楊都頭的娘子不還席不是楊家缺錢,而是這都頭娘子不受寵,楊都頭早有外室,她帶著兩個孩子只不過是吃穿不缺,但多的就沒了。
一件褙子就翻來覆去穿,哪有錢置辦上等酒席。
“這也過了些。”錦娘搖搖頭。
阿盈笑道:“可不是,包娘子也不過就只比楊家娘子好一些罷了。”
因為阿盈負責錦娘這裡迎來送往多年,可以透過各家往來就幾乎能判定人家家底如何了。比如縣衙四官,田娘子應該是最有錢的,她嫁妝還很豐厚。其次就是自家娘子,汴京兩家鋪子,兩座莊子,還有現錢好幾千貫,更別提金銀首飾六匣、衣裳、布料、茶葉、香料好些東西。
其次就是齊娘子,齊娘子孃家聽說也不大富裕,做著個窮官兒,要不然當初也不會嫁給商家子。
包娘子卻是家底最薄的,卻反而嘲笑人家。
“別扯閑篇了,你自個兒冬日的衣裳先拿出來拆洗一遍,到時候冬天就沒太陽了。”錦娘道。
世上有三種東西是藏不住的,貧窮、咳嗽和愛。
貧窮首當其沖,所以,過冬的衣裳如果不準備好,就容易受寒,到時候感染風寒就受罪了。
阿盈的衣裳是不缺的,她曾經和姑子靜安關系不錯,錦娘知曉她要迎來送往,都會特別留些上等料子給她,她月錢雖然沒有繡娘多,但是有賞錢,她又愛俏,故而,她冬日的襖子也有一箱呢。
甚至,她還送了一件自己不喜歡的給青蓉做人情。
錦娘忙活了半天,又練了一會兒子,才在繡架前繡佛像和佛經,在做繡孃的時候,她別的如修補緙絲都學會了,但是繡佛像這事兒總是她無法逾越的鴻溝,所以她總是如鯁在喉。
現在有專門的功夫了,她便在窗下繡白衣觀音坐蓮臺。
她先以傳統的平針繡開臉,平針法如今是主流,但是仍舊要以畫像為主。錦娘得到的這幅觀音坐蓮臺是紫金庵的主持送的,說是名家所畫。吳縣此地,又稱姑蘇,錦娘上次隨蔣羨出去,還逛過一些繡鋪,也有所得。
據說唐代則天皇帝時期,還曾經下令繡佛經四百餘幅贈予寺廟和鄰國呢。
剛繡了一個半時辰,就聽外面說齊娘子那裡請她過去,錦娘又忙換了身衣裳過去。
原來是本府通判的夫人過府了。
通判官位在縣令之上,齊娘子早已請通判夫人上座,她在陪坐。然而眾人都知曉,齊娘子雖然為官家女出身,平日也頗有些架子和心機,然而不擅長言辭,故而便請田娘子和錦娘一處幫忙熱場子。
錦娘進門先拜見,又聽齊娘子引薦:“這是本縣剛上任的蔣縣尉的娘子。”
通判娘子見錦娘行禮如儀,又多問及來歷,錦娘笑道:“外子弟兄二人同年進士。”
一家出了兩位進士,更何況蔣羨還如此年輕,通判夫人哪裡敢小覷,言談之中,又見錦娘穿一件杏黃抹胸,外罩墨藍色的褙子,頭上盤了髻,用細細的金橋梁簪插入正中髻中,發頂上插一件松塔簪,兩邊各插兩股金釵,看起來端莊貴氣的很。
於是,通判夫人與錦娘說的話更多。
眾人也不過是閑話家常,通判夫人這樣的上官夫人上門吃茶,齊娘子和田娘子還有錦娘自然都有贄禮相送。
錦娘送的是一匹閬州蓮綾的尺頭,一個定窯的梅花瓶。
等這位通判娘子離開之後,錦娘回家和蔣羨說了,蔣羨訊息頗為靈通,他與錦娘道:“通判幾日就要回京述職,恐怕不得在此留任。”
“你的意思是她過來,最後撈一筆嗎?”錦娘道。
蔣羨笑了:“恐怕也有這個意思。”
錦娘笑道:“還好我送的也都是一些尋常之物,不過,你近來在修河?若是錢財不趁手,把我那個箱子的茶葉胡椒香料都賣了去。”
官員的俸祿半年或者一年才發一次,蔣羨要在明年才能領,錢財自然不太趁手。
現在錦娘是堅決不用手中的那四千貫,只把能夠用的東西先當用了。
蔣羨也同意,夜裡讓劉豆兒拿去賣了,一共到手三百兩。這些錢他也不會立馬就用,肯定是該出手時就出手。
冬至這日,女仵作倒是頭一個過來的,她送了兩盒鮮花、一盒是茶花,一盒梅花,都是送給她戴的,再有半簍蛤蜊。
錦娘笑道:“我怎麼好要你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