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娘撫了撫肚子:“女兒知曉,只是鋪子得關一段時日了,橘香還是讓她在家裡,平日幫忙做飯洗衣。那邊屋子也建的差不多了,下雨的時候,你們幫我把門關上,沒雨的時候就敞開多吹吹。”
“噯,好。”羅玉娥答應下來。
錦娘又知道她娘不是個耐煩的人,又讓阿盈拿了一錠松煙墨來送給羅玉娥:“這是郎君的朋友送的,原本打算中秋送給揚哥兒的,如今中秋家中居喪,就請娘幫我帶給弟弟吧。”
羅玉娥還想著今年女兒多順利啊,順利嫁人,生意也不錯,還成婚沒多久就有了身孕,聽聞姑爺學問很好,解試有望,哪裡想到親家卻死了。
蔣羨一直忙到晚上才回屋探望錦娘,他眼圈兒還是紅的,錦娘擰了熱帕子給他擦臉,溫聲道:“我弄了一小爐子過來,熱著幾樣小菜,你要不要用些?”
“好。”蔣羨和哥哥跑了一天了,晚上又專門謝過族裡的人,還真是饑腸轆轆。
原本錦娘以為他會悲痛欲絕,自己還要安慰一番的,哪裡知曉蔣羨失態了一瞬間之後,就很快恢複了冷靜,還對錦娘道:“過會子我還得去守靈,你就先歇息。”
“我和你一起守靈吧。”錦娘握住他的手道。
蔣羨搖頭:“你就不要逞強了。”
錦娘又低頭喝了一口白水,不免問道:“今日我原本想著母親那裡要冰和壽衣,要不就我拿錢出來,當年你們家給我的聘禮我都沒動,也免得再去賒欠別人的錢。嫂嫂卻說此事她來辦,我也不好堅持了。”
“是麼?隨她去吧,公中的銀錢都在她那兒,她既然這麼說,你也不必拿出來。那聘禮給你了就是你的,我們家怎麼能動用你的嫁妝。”蔣羨看了妻子一眼,回握住她的手。
錦娘摟住他道:“你若是很傷心難過就哭出來吧。”
蔣羨笑道:“我等著靈前哭呢。”又喟嘆一聲:“其實我母親去年要我成婚,就是身子骨不成了,為了哥哥和我一直用藥,備受病痛折磨,如此倒也解脫了。”
“若是沒有婆母,也沒有你我的姻緣。我一輩子感激她老人家,臨終前還想著咱們的孩兒。郎君,母親身邊伺候的方媽媽、孟冬桂月她們,咱們日後也多眷顧些。”錦娘撫了撫他的臉頰。
蔣羨比她想象的要堅強太多,他聽錦娘這樣說著家長裡短,整個人也放鬆下來,也說了不少心裡話。
“我娘是族裡公認的全福人,說話辦事敞亮,她那裡永遠圍著不少人,有手帕交便是在廣南東路做官,大老遠都想著幫她帶土儀。只不過姐姐出嫁大哥成婚後,家中就大不如前,二哥更是因為去杭州遊學,我表姨母說要過繼我二哥。母親自是不同意,族裡卻說我母親不懂事,三個兒子,卻不肯過繼一個給自家人,我娘還是咬牙堅持,只是知曉是我哥哥自願去他家的,就大病了一場。”
“後來,雖然好了,但是大不如前了。尤其是近幾年,父親屢試不中,兄長亦是如此,母親辛苦操勞這個家,終究心力交瘁。曾經在我母親身邊圍著的人都作鳥獸狀,就連她孃家人也生怕我們家攀附,有的甚至怕娘過了病氣,露出嫌惡之狀……”
說到這裡,蔣羨看向錦娘:“人情淡薄,可見一斑。”
說罷,他低頭默默吃完。
錦娘則出去把劉豆兒喊來,特地對他道:“你要好好伺候郎君,這是郎君愛吃的點心,這是熱水。現下天兒雖然還熱,但夜裡涼,不能讓郎君吹風,所以把毯子也帶上。”
阿盈把東西一樣一樣都掛在他身上,還道:“娘子也幫你備了一盒細點。”
“多謝娘子,多謝阿盈姐姐,小的一定會照顧好郎君的。”劉豆兒憨憨的笑著。
蔣羨剛吃完飯,看錦娘正叮嚀著劉豆兒,又關心的看了自己一眼,他才知曉什麼叫做夫妻。
夜裡,從蔣家回來的榮娘正和馮勝說道:“錦娘倒也真是客氣,只是讓自己爹媽幫忙看一下新修繕的屋子,還要送禮,何必呢?”
她從一開始就對錦娘疏離的感覺,就是覺得她太客氣了,什麼時候都送禮什麼的。
馮勝卻道:“就是爹孃又如何?讓一個外面的人幫你照顧房子,人家還收點好處呢,給自己爹孃弟弟不是更好。”
榮娘恍然,她自從不去香粉店之後,便不必早起,今日在蔣家折騰了一日,倒頭就睡了,卻不見馮勝似乎下了什麼決定。
他今日在蔣家見到了好些士族,甚至還有官員,=他們因為是蔣羨的姐夫,都對他禮遇有加。甚至還聽說錦娘不費吹灰之力得了金梁橋五間大門面,他就住金梁橋附近,平日看到那地方都眼饞的很。
人家這等富貴之家隨便手裡漏出來一點兒,就真的能吃一輩子了。
再看身邊這個女人,隨時隨地安逸的躺著,什麼都不做就享受自己的一切,還鄙夷自己賺錢。
想到這裡,馮勝的眸子黯了黯。
次日,做壽衣的人就過來了,錦娘本不是豔麗型的,如今穿上孝衣後,容貌比以前更盛,說起來奇怪她看起來明明清純柔美,風致楚楚,可又有女性的嬌憨嫵媚,尤其是成親之後,讓人見了很容易動情,心生好感。
她自己倒是沒察覺什麼,換了衣裳後,就讓羅媽媽幫忙把院子守好:“今日來的人恐怕也不少,就怕人闖來咱們這裡。”
羅媽媽拍著胸脯道:“您就放心吧,我肯定把院子看好。”
錦娘又帶著丫頭們去停靈之處,剛到了之後,此處不少男子低下頭,有的卻是驚鴻一瞥,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這一幕被蔣羨看到眼裡,連忙撇下正說話的人走了過來。
“娘子,不是說讓你多休息的麼?女眷有我姐姐和嫂子還有族中那麼多人,哪裡要你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