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意?”晏端作茫然狀:“母後對她下手了?兒臣怎麼不知道?”
宗太後瞪他:“你的心思但凡花兩分在這上面,不至於坐不穩這龍椅!”
“你說,你頻繁出宮到底是為了什麼?”她苦口婆心勸道:“先前我便說了,你若是有喜歡的,只管納進宮來,你不當回事,依舊我行我素,朝中非議不小,你卻罔若未聞,竟山……”
她嘆了口氣,痛心疾首道:“即便有朝一日,我們將卞持盈拉下馬了,你能坐穩這江山嗎?你能守好龍椅嗎?”
晏端垂著眼眸,濃密的睫羽纖長,面上沒什麼表情。
“我與你說話,你聽見沒有?”宗太後不滿他的態度,用力拍了拍桌子。
晏端慢吞吞抬起眼眸來,臉色微白,看著她:“這龍椅,母後不是也想坐嗎?既然母後想坐,便坐吧。”
宗太後心裡一驚,她面上不顯,皺眉擰了擰他耳朵:“你這是什麼話!是不是被外面那些狐媚子給迷惑了!”
“娘!娘!”晏端疼得哇哇亂叫,一改方才的沉鬱:“剛剛已經揪過這只耳朵了,能不能換一隻!”
宗太後沒好氣地撒開手:“我再問你最後一回,你出宮,到底為了什麼?”
晏端揉著耳朵,低著眉眼:“宮外好玩兒,沒人管。”
“沒有女人?”
“沒有女人。”
宗太後啞然,片刻後,她才看向兒子:“好了,先不想這些。這回卞家大出血,卞持盈未必能坐穩皇後的位置,只要她被咱們拉下馬來,今後咱們的日子,可就好過得多。”
晏端一愣:“對卞家下手?怎麼下手?卞持盈不做皇後,誰來做皇後?”
“我倒是想問問你。”宗太後問他:“後宮賢德淑貴四妃,你一個也瞧不上眼?我見你挺喜歡丹信那孩子,怎麼不讓她給你生個一子半女的,將來皇位繼承,得有個皇子。”
“李貴妃是解語花,嬌嗔動人,甚好,兒臣當然喜歡。”晏端往後一攤,仰著頭,目光散亂:“只是……孩子的事,恐怕是緣分沒到吧,當初卞持盈嫁來王府,不也是好幾年才生下寶淳。”
“你以為。”宗太後目光沉沉地看著他:“你以為你瞞得了我嗎?你偷偷讓丹信喝下避子湯,為了什麼?”
“不為什麼。”晏端閉上眼,滿心疲乏:“有寶淳就挺好的,至於皇子的事,來日方長,我也年輕,今後再說吧。”
沒聽見宗太後的聲音,晏端心裡鬆了口氣的同時,有苦澀從心尖蔓延。
他不是個好皇帝,甚至不是個好兒子。可是他能怎麼辦,腦子是父母給的。
宗太後理了理情緒,招來心腹問道:“怎麼還沒有訊息傳來?你去打探打探。”
心腹道:“打探過了,還沒有動靜,或許潘嬌是想傍晚動手。”
宗太後眉頭打結,眼底晦暗逐漸凝聚。
晏端坐直了身子,問那心腹:“潘嬌?是卞老爺的妾室?寵妾滅妻那位妾?讓她做什麼?”
心腹看了一眼不語的宗太後,恭敬道:“稟陛下,潘嬌的確是卞老爺寵妾滅妻的那位妾,太後殿下和大將軍偽造了卞瀾通敵叛國的證據,讓潘嬌藏去卞瀾的書房,屆時事發,好將卞家一網打盡。”
晏端神色難辨,俄而,他又問:“潘嬌能用嗎?卞家通敵叛國,她和她兒子未必能逃脫。”
“潘嬌唯利是圖。”心腹說道:“大將軍答應,待事成,會留下她和她兒子的命,給她一大筆錢,送她去蘇杭落腳。”
戚閱竹跟著皇後學了不少本事,一改往日的柔弱溫和,卞瀾心氣已滅不頂事,卞家所有事都是戚閱竹這位主母在掌管,潘嬌日子不太好過。
她以前得卞瀾寵愛,是過慣好日子的,俗話說,由奢入儉難,前後差距如此之大,潘嬌哪裡能呆得住,所以宗家派人來尋她做這筆交易時,不用說太多,只用金帛利誘,她很快便應下了。
晏端聽罷,點點頭,想了想,他又問:“通敵叛國的證據是什麼?是誰做的?誰去和潘嬌往來的?”
心腹答:“證據是往來書信,字跡印章都是大將軍找江湖中的高人模仿的,絕不會出錯。大將軍不放心,親自和潘嬌往來的,還叮囑了潘嬌許多。”
“舅舅親自去的?”晏端有些不安:“舅舅怎麼會親自去?怎麼不交給下邊兒的人?”
一旁的宗太後開口道:“自打你兩位表哥去後,你舅舅就一直沒有精氣神,上回春蒐斷了腿腳,你舅舅更是一蹶不振。得知你兩位表哥是卞家的手筆,你舅舅氣得整夜睡不著,如今能將卞家一網打盡,你舅舅自然十分上心。”
她提起這位兄長就有些頭疼,唉聲嘆氣:“好好兒的一個家,變成了如今這幅樣子,你舅舅就是想振作也難,而你小舅舅遠在邊城,也不能照拂照拂,如今日子也只能得過且過了。”
“我已經許久不見小舅舅了。”晏端見她神色哀愁,便溫聲勸道:“娘,別擔心,阿鳶不是還在嗎?她性子活潑伶俐,我聽說出事後,她一直陪著舅舅、舅母,也算是一樁慰藉了。”
宗太後想想也是:“阿鳶性子討喜,是個好孩子。”
“殿下、陛下!”僕從倉皇而入,他“噗通”跪在地上,扶了扶頭頂歪斜的帽子,臉色白得嚇人:“宗娘子於鶴雲寺親手殺害彭修撰,眼下已經被大理寺關入大牢,將要問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