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知盈跑到一處荷池,坐在池邊,捂著臉嗚嗚嗚地哭著。
“小姨母?”身邊不知何時多了個小團子,正歪著頭,一臉好奇地盯著她。
卞知盈擦了擦淚,抬頭瞪她,哼了一聲,扭過身去,不睬她。
寶淳嘟著嘴,連忙蹬蹬蹬跑過去,彎下腰,手扶著膝蓋,撅著屁股去尋她的臉:“為什麼不理寶淳?”
卞知盈紅著眼,惡聲惡氣地兇她:“離我遠點!”
寶淳嚇得縮了縮脖子,擠出層層疊疊的雙下巴,她搖搖頭,斬釘截鐵地拒絕:“不要。”
卞知盈又扭向另一側,垂著頭掐著自己的手,哭得很傷心,眼淚一串串往下掉,砸在虎口處。
突然,一張奶白圓潤的臉湊到眼前,近到彼此呼吸可聞,嚇得她差點仰身摔進池子裡。
卞知盈下意識就想罵人,無奈女童頭頂的小啾啾翹得高高的,差點戳到她的眼睛,她側過臉,梗長了脖子,連哭都忘了,一副嫌棄模樣。
寶淳抱著她的腰,仰著頭看她,故作老練卻依舊奶聲奶氣地安慰道:“小姨母不要難過了,寶淳帶你去放風箏,還可以去摘花畫畫!對了!寶淳帶你去撲蝶玩!”
卞知盈冷笑,幼稚!
樹蔭底下,石桌香茶。
卞持盈望向院裡,滿園鮮妍嬌嫩,她心中卻是一潭死水。
她不說話,卞允康便也不說話。
卞允康性子沉穩,內斂寡言,心思深,很多事都悶在心裡不與人言。
雖作為父親,但他因不善言辭,與家中子女不甚親近。
“我沒什麼大礙。”卞持盈終於開口:“家中不必記掛。”
卞允康看著她,神色複雜:“知盈年幼,她說的話……你不必放在心上。”
她沒說話。
“你母親……”卞允康不知該如何開口。
卞持盈眼底浮上一層譏誚:“怎麼?”
“你母親不太好,病得厲害,她這些日子一直念著你,想見見你,想看看你過得好不好。”
卞允康將目光落在石桌上,聲音有些發啞:“皎皎……你去看看她吧。”
“我不去。”卞持盈起身來,冷漠地居高臨下:“以後沒什麼事,不必特意來看我。”
說完這話,她提步就要離去,卻聽見身後傳來一道嘶啞的聲音:“你母親她……她沒幾日好活了!這麼多年,她一直放心不下你,她一直說於你有愧,心裡難安……”
卞持盈驀地紅了眼眶,回眸看去,聲音清冷:“沒幾日好活……是什麼意思?”
國公府。
卞持盈看著躺在床上的崔珞珠,沉默片刻,在床邊的凳上坐下。
半月不見,崔珞珠便形銷骨立,病痛纏身,與半月前那副言笑晏晏的模樣大相徑庭。
此刻她昏睡著,虛弱脆弱。
屋裡只有她們母女倆,此時此刻,窗外蟬鳴不斷。
崔珞珠緩緩睜開眼,她微微側頭,看向坐在床邊的長女,艱難地將手從被下探出:“阿月……”
在卞持盈很小的時候,她的小名叫阿月,後來才改為皎皎。
卞持盈垂眸,看著她無力的手掌,須臾,也伸出手,握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