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樓去梯
舊案重審一事落下帷幕,春蒐在緊鑼密鼓地籌備著,聽說宗太後的病一直不見好,皇後每隔兩日便要去探望一番。
皇帝一直於榻前侍疾,朝臣深受觸動,紛紛贊頌皇帝孝心誠懇。
從昨日傍晚至今,遲月就有些不對勁兒。
卞持盈看著案上的晚膳,又看了看旁邊正在擦嘴的寶淳,忽而笑問:“寶淳喜歡老師嗎?”
龔嫻入宮為師已經有幾日了,聽說她和寶淳相處很是融洽,舉止言談也格外有分寸。
“喜歡。”寶淳乖乖地讓乳母擦著手,她眼睛又圓又潤,聲音清脆:“寶淳喜歡老師。”
卞持盈笑著摸了摸她的腦袋。
夏日將至,晝日漸長。
卞持盈牽著寶淳去了園子消食,待夜色襲來,二人回殿。將女兒交給乳母後,皇後終於看向遲月,問她:“有心事?”
遲月立在一旁,面露糾結:“尚書右丞一事,殿下當初為何不斡旋一二?”
尚書右丞姚直,縱子行兇,賄賂京兆尹牧。
“怎麼?”卞持盈捧著熱茶,倚著軟枕:“你是覺得我會救他?”
“殿下不會救他。”遲月毫不猶豫,她頓了頓話頭,又遲疑說:“可殿下也不會什麼也不做,不會就這麼眼睜睜看著他落獄,而且……”
她覷了覷皇後,聲音漸弱:“尚書右丞一案發生後,殿下提出舊案重審,這是個契機嗎?因此契機,就有了青田縣盧家姐妹失蹤一案。”
“若沒殿下相助,那盧鳳蓮姑嫂根本不可能躲過錢家追殺順利來到長安。”
遲月說得對,若沒有卞持盈暗中安排,盧鳳蓮姑嫂恐怕早就成為錢家的刀下亡魂,更不會來長安伸冤,繼而牽扯出錢家、榮家一案。
“殿下,早有謀算是嗎?”遲月最後這句話說得篤定。
椅中人不言不語,只是手中熱茶散發出嫋嫋茶煙,茶煙暈至其眉眼,遮住其眼底風波,不得窺見。
“朝玉可有察覺?”卞持盈倏地側目看向遲月旁邊的朝玉。
朝玉一愣,旋即羞愧低頭:“奴婢不如遲月敏銳,只覺些許蹊蹺,但並未放在心上。”
“你們長處不同,不妨事。”卞持盈慢慢放下杯盞,目光不知落在何處,她語氣悠悠:“遲月說得不錯,我是早有謀算,但不是從尚書右丞開始。”
她忽而將目光落在屋裡那扇黃花梨點翠花鳥屏風上,勾唇一笑:“而是從給事中曹敏平開始。”
遲月和朝玉二人皆一驚,都有些不可置信。
卞持盈斂了笑,眸光沉沉。
又或者說,從她重生那一日起,她就開始謀算了。給事中曹敏平一案只是個開始,可誰也沒想到,戶部侍郎竟也被他拉下水來。
戶部侍郎周佺原是藏得很深,尾巴藏得很好,不露端倪,難以察覺,不可能會被人發現。
但卞持盈憑借上一世的記憶,不動聲色用手段將他撬出來了。
二人落獄後,給事中和戶部侍郎的位置空缺了出來。卞持盈知道晏端脾性,故意使計,三番舉薦,只為將彌遠和黎慈推上位。
一薦晏端的人,其中就有榮策先。依晏端那脾性,雖然心裡很得意、很想立馬應下,但又死要面子,強撐顏面,假意推說不妥當。
二薦自己的人,晏端必然不會應下。
三薦中立之人,此時自己已經不悅,晏端必然顧忌,又想彌遠、黎慈二人並無異動,只得正色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