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正源抬起臉,蒼白的唇顫了下,反問一句:“……是遺詔?”
“是,”柴高玄躬身,畢恭畢敬,將聖旨遞與薛正源,“宰相,新君即位,還請諸位大臣同心同德輔佐才是。”
薛正源沒接,只是蒼然間,淡淡雪花落在他的眉宇之處,將他襯得滄桑。
“徐常明。”薛正源低聲喚道。
徐常明走上前,答應道:“是。”
“去開城門吧。”薛正源沙啞道,“去迎真正的新君……”
徐常明神色肅然:“臣等這就去。”
永安城門前,旗幟獵獵,萬數士兵嚴陣以待,兵刃在將明未明的晨曦裡,泛著幽幽寒光。
他們在這裡等待許久,駿馬不住刨蹄嘶鳴,噴出絲縷熱氣。
劉之衍身披純金盔甲,騎著月影,領著隊伍立於最前方。
冬天太冷了,細雪紛飛。
應子清只覺得長睫上凝了雪珠,眨一下,就融化了,她望著城門發著呆。
自那次受到伏擊後,永安城門還留著大火焚燒後的黑印,還有投石機砸破的痕跡,一直未能修補。
應子清看著這些破損的磚石,還能回想起,那天的火勢和密集的箭雨,是何等可怖。
“應少傅,您不緊張嗎?”蒼凜騎的駿馬和他一樣不老實,前前後後左右晃蕩,他跟著仰頭四處亂看,“你在看什麼啊!”
“在看城門怎麼還沒有修補好。”應子清閑閑問著,“朝廷的人也太懶了。”
“開了春,應該就修好了。”晏亦海說。
“我們自打返回長安,每一步都讓我感覺踩在鋼絲上。”蒼凜唏噓,“如果不是太子那句‘箭在弦上,你沒有選擇’,恐怕徐將軍還會繼續猶豫。徐將軍這一步棋,走得太關鍵了!”
程飛點頭:“當夜,那些文武百官來了,本來心不定,看到徐將軍的刀,也都吃了定心丸。”
在薛正源拜訪茅草屋後,劉之衍命人去把徐常明請來,他要趕在會晤前把這個人爭取下來。
應子清就笑了,劉之衍問她笑什麼,她說:“我早說過,不需要為你擔心。”
這句話,第一聽的時候,他就不太喜歡,再次聽到,劉之衍眼皮跳了下。
城門那一邊,徐常明嘶吼遙遙傳來:“……安景王乃亂臣賊子,有謀逆之心!他的孽子如何有資格稱帝?!此遺詔破綻百出,定是佞人矯造!諸位將領,隨我一起,共迎真正新君!”
“開城門!”眾將軍一聲大喝。
長安城最重要也是最正式的永安城門,以極其緩慢的速度,徐徐開啟。
應子清望著劉之衍挺拔的背影,微微嘆息。
竇皇後只要拿出這道遺詔,就徹底輸了。
劉之衍騎著月影,他身後的鐵騎如不可阻擋的洪流,洶湧駛入。
竇皇後手中只有寥寥禦前侍衛,他們手持刀劍,但根本不能與禁衛軍相抗。
禦前侍衛一行人,像一隻脆弱的竹節,啪嗒一聲,折了。
宮門染了血,順著宮階蜿蜒滴淌,在寒冬臘月的雪地上,氤氳著熱氣。
劉之衍下了馬,以薛宰相為首,大小世家,文武百官,把滿地的雪踩成骯髒的暗紅,簇擁眾望所歸的太子,進入大明宮。
在宮門前,劉之衍忽然止步,回頭找了下。
一直呆在他最近位置的應子清,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