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馬車上下來,侍女趕緊上前作攙扶狀,竇蘭芷輕輕一揮:“不用了,我自己進去。”
雲舟能載的人,數量有限。而竇家的人,實在太多了,能與竇嵐同乘一方小船的,只能是本家的重中之重的人物,侍從自然是不能帶的。
竇蘭芷的位置,自出生就沒有發生過變化。她也不覺得如何,連她父親竇展,也只是在她左手邊。
可是今夜,竇蘭芷的面前,空出一張椅子。
這意味著有竇家人,因為無能、或是犯了錯事,被無情地踢出這艘雲舟,再也沒有上船的資格。但竇家不缺人,會有新的賢能之士,補了上來。
竇蘭芷一點也不在乎這人是誰,宴席還未開始,她神情懨懨,自顧自端起一壺酒,又拿過白玉杯,斟了酒,喝了起來。
旁人看見了,因為想到她新婚的夫君、想到不日前潰逃的世子劉弘煦,猜到她心情極差,故而沒有作聲,裝沒看見。
沒一會兒喝去半壺,雲舟還沒有開動。
竇蘭芷微微蹙眉,她側過身,明豔的紅唇輕啟:“父親,家公已經到了,我們還在等誰?”
竇展還沒有回答,外面傳來疾馳的馬蹄聲。一個穿青袍的少年,跳下了馬。顧不上把那匹笨拙的棗紅馬的韁繩交給馬夫,少年急忙轉身往棧橋走,卻被侍衛的刀劍攔住。
竇展一看,站起來走了出去:“無妨,讓他進來。”
“多謝伯父。”竇知微拱手,低聲沖竇展道謝,竇展看也沒看,轉身進了船。
在聖人面前的紅人,亦不能換來竇家人的些許尊重,竇知微抿直了唇,跟著上了雲舟。
竇嵐看了眼外面進來的少年,他說:“來了?坐吧。”
桌案邊,只有末尾一張凳子還空著,竇知微便在這張椅子上坐了。
對面的竇蘭芷把白玉杯,往桌上磕了聲,明顯不太高興。
人到齊了,雲舟緩緩開動。
自從得了起居郎的職位,竇知微在外面找了間屋子,他沒有說是搬出去,但他大多數時刻是在外面住的。他在不在家裡都一樣,因此沒人管他。
竇知微住的地方,距離竇家太遠,他騎術不佳,本該坐馬車來。可是這一天,他特別想禦馬而來。獨自騎馬,有一種把握自己前途的快|感|。再次見到竇家人,他不想再任人擺布,他這麼想就這麼做。果然,在半路上狀況不斷,耽擱不少,於是遲到了,可是他不後悔。
竇知微靜靜坐了片刻,慢慢緩過氣。
正好兩人面對面,竇蘭芷睜著一雙漂亮到淩厲的鳳目,凝視他好一會,她微微勾起唇角:“喂,你怎麼不叫人?”
竇知微訝異片刻,一時沒作聲。
竇蘭芷是竇家千金裡的千金,貴不可言的人物,她有什麼話好跟他說?
竇蘭芷玉白的指尖,繞著白玉杯的杯沿摩挲。她的手之美,竟然讓白玉杯黯然失色。
竇蘭芷輕聲道:“我聽說你很聰明,家公也對你另眼相待。如果不是你在聖人面前略使小技,提起東宮親衛的事,太子這次,也不會折戟沉沙,歸還兵符。”
竇知微看著她,等她接下來的話。
“你有這麼大的能耐,這很好。”竇蘭芷抬起那張明豔動人的臉,“我是你堂姐,你幫我一個忙,替我除掉一個妖女,如何?”
竇知微大致猜到她想說的人是誰,不過他佯裝無知,反問道:“誰?”
“哪怕頂撞聖人,劉之衍也要提拔的女人,”竇蘭芷微微笑起來,眼神卻冷冷冰冰,“應子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