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良性子急,悍然拔出一寸刀身,卻被竇知微利落按回去:“冷靜。”
徐常明看著程良,譏笑之色變深:“非常時期,城樓之上,大敵當前,你對我拔刀!這叫陣前內訌!刀,你拔出來那一刻,我能讓你掉腦袋!”
應子清把鬥篷一掀,將程良護在身後:“徐將軍,你來吵架,還是來應援?”
她語氣是那麼冷靜,問得徐常明深深皺緊眉。
上城樓的那一刻,徐常明的目光,就被她牢牢吸引。原以為是怯懦嬌羞的女人,不知道怎麼搞的,估計受了東宮的旨意,來城樓耍弄威風。徐常明第一反應,就是挑釁,就是要這女人招架不住,哭著逃離城樓,省得礙手礙腳,延誤軍機。
卻不想,她睜著一雙清冷的眸子,敢與自己對視。
而且她的問題,問得非常刁鑽。讓徐常明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他沒有接話,巡著現場找了一圈:“趙潛人呢?這種時刻他不在?!”
孔斌老實回答:“趙大人被抓進大牢了。”
徐常明怒道:“誰幹的?”
應子清微微昂首:“趙潛在傍晚時分,給大家放了休沐假,正好我趕到,把他抓了起來。”
徐常明一聽,幾息之間,也想明白過來:“他敢通敵?!此子當誅!”
這個時候,外面跑來一人,他看看徐常明,又看看孔斌,最後跑過去,跪在應子清面前:“回應司直,城中百姓得到曉諭,路人匆忙返家,緊閉門窗。除去數位意外受傷的人,市井之中,尚未出現因戰事罹難的人!”
徐常明再去看應子清,連著幾件事上報,樁樁件件,她辦得漂亮。而應子清面前,有禦前紅人,也有親衛相護,連這些城樓隊正小兵,亦是聽她的指示。
徐常明默了片刻,一咬牙,將手向應子清一拱:“本將徐常明,調集萬餘禁衛,趕赴永安城門,共禦敵人!”
應子清微愣,她以為徐常明看不起她,會死犟到底,正頭疼如何應對。沒想到這麼快轉變態度。大敵當前,她亦沒有心思糾纏,微微屈膝:“多謝徐將軍支援。”
萬數禁衛軍到場,盔甲森然,在永安城門樓下集結。又有徐將軍親臨坐鎮,第二支、第三支禁衛軍亦在集結中,很快趕來。城樓上原本凝重的神情,悄然放鬆。
應子清輕輕抿下唇,唇瓣立刻泛起細微尖銳的疼,她嘗到些許血腥味。站在城樓上,冷風吹久了,她很長時間沒喝水,嘴唇幹裂。這麼一想,她才遲緩地想起,好像,連晚飯也沒吃。
時間太緊張了,她一路上忙得什麼都忘了。
竇知微敏銳地注意到她的反應,輕聲問:“是不是累了?”
應子清想了想,承認了:“我下樓找口水喝。”
竇知微跟上去:“我與你一起。”
半道上,程氏三兄弟跑上來,堵在應子清面前,齊齊單膝下跪:“多謝應司直!”
應子清莫名:“何事?”
程飛抬起頭:“我家住在永安城門邊上,今日我娘與小妹恰好外出。若不是應司直心繫百姓,特意下了道指令,恐怕她們會遭遇不測!剛才程霆特意回去問過,我娘和小妹聽見急報,趕緊回了家。我三兄弟特意過來,跟應司直道謝!”
應子清笑了下,也替他們感到一陣後怕:“你們放心,劉弘煦別無選擇,定會退兵。”
城樓的那個值班房髒汙不堪,應子清幹脆下了樓,在一處後院子裡,找了個石凳子,坐下休息。剛一坐下,她發覺自己腿肚子發酸。情緒緊張,站立了一晚上,繃得渾身發緊,此時方才覺得自己有多用力。
“這是我的水壺,你要喝嗎?會不會介意?”竇知微遞來他的水壺囊袋,一雙可憐可愛小狗眼,緊緊注視她,悄悄觀察她的一舉一動。
應子清有些介意,但也還好,她接過來:“謝了。”
她旋開瓶蓋,沒有接觸瓶身,而是隔空將水壺裡的水倒入口中。
應子清喝得急,香濃刺激的酒灌入喉嚨時,方才知道,這哪是什麼水壺,這是酒啊!她差點嗆住,狼狽地咳嗽起來。
竇知微努力壓了壓笑意,狀若純善道:“不好喝嗎?不喜歡我的酒?是不是太低廉了,所以不能入口。”
“……”你剛才明明說的是水壺!應子清滿心無語,但她想起這個人,心思敏感多疑,只能忍了,“沒有沒有,很好喝的,只是我不愛喝酒。”
“哦,”竇知微有些低落,“我還以為能回贈你一下。”
“回贈?”應子清轉過臉,有些困惑。
竇知微一直看著她,眼底微微失望:“看來你忘了,曾經我們兩個卷縮在冰天雪地裡,那時,你毫不猶豫給了我糕點,讓我免於挨餓。我以為,我能讓你解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