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皇後默然不語,凝眉思索。
烏嬤嬤見她無話,不由長嘆一聲道:“哪裡知道,大理寺查的根本不是冬陽暖醴宴中毒一案,而是跑去東宮,查出陳年舊事!從驪山到東宮,隔著那麼遠的距離,他們怎麼查到那裡去了!打了個措手不及!”
竇皇後金步搖微微晃動,閃爍淩厲金光:“有人指引,大理寺才會在東宮進入自如。是我們小看了太子。這小子安安靜靜,竟然蟄伏這麼久。當年,他敢親手殺死他那個乳母,我就該知道,他不簡單。”
烏嬤嬤見地上仍然落著刑案薄錄,便去拾起,冷不防看見上面的三個字:“三稜花!?”
竇皇後轉過臉來,烏嬤嬤冷汗浸浸:“太子的乳母,叫姜娘子,那人當年中的,就是三稜花的毒……”
這到底是巧合,還是太子預備報複的前兆?
竇皇後也不禁生出幾分寒意,她忽而問:“你說的竇知微,是何人?”
烏嬤嬤連忙道來:“是竇展推薦的,竇知微的父親叫竇靖,他母親叫孫水蓮,但其實他的生母……是個官伎。”
竇皇後一聽,秀氣的眉心緊蹙:“這算什麼?什麼人都能到我面前了?”
烏嬤嬤知道她嫌棄竇知微的出身,又道:“雖說如此,聽竇展的意思,是個好苗子。今年竇知微入了官,做的起居郎。”
竇皇後隱約有些記憶:“是不是跟謝家那位,競爭中書舍人,結果輸了?”
烏嬤嬤見她記得,回答道:“是他沒錯。”
“沒用的東西!”竇皇後無奈,“這麼重要的位置,怎麼就丟了!就算此子能力不足,我或許能幫上一二,此事怎麼不來找我?看來竇展推薦的此人,不堪大用。”
烏嬤嬤欲言又止。她是記得的,那日竇靖與孫水蓮,親自領了竇知微,到鳳儀宮拜見,當時竇皇後推脫不見,他們一行人打道回府。但她此時提起,倒像責備竇皇後做得不對,故而沉默。
兩人正說著話,柴高玄突然大步進來,對著竇皇後叩拜。
“何事?”竇皇後問道。
柴高玄站起身,沉默了一會,方才道:“掃尾的事情,出了意外。奴婢本欲打算推一人出去,若是大理寺認真查出蛛絲馬跡,便讓這人頂了罪。前幾日還好好的,今日才得的訊息,此人失蹤了!”
捱到此刻,竇皇後鳳目猝而圓睜,終於動了怒:“無能!”
暗牢門開啟,劉之衍先進去,卻一回身,以掌心抵住牢門的上端,防止後面的人撞到腦袋:“小心。”
門太矮了,應子清得了提醒,彎了腰進去。
暗牢內部彷彿巨獸的血盆大口,濃稠的黑暗如有實質,火把簇簇燃燒,驅不散裡面的死水溝般的陰沉黴氣。
應子清一步一驚心,她在東宮這麼久,頭一回知道,這裡還有這麼個地方。
並不如她想象的那樣,暗牢裡住滿哀哀呻吟的囚犯,那些單間牢房裡空無一人。
在他們的前方,幾名覆銀製面具的暗衛,和灰色影子一般,堅韌無聲地守在關卡之處。而在影衛的的中心,一名頭發全白的年輕宮女,奄奄一息,跪伏在地上。
宮女的身形,看著十分眼熟,應子清倏爾蹙了眉。
兩人緩慢走近,暗衛出聲:“抬起頭來。”
宮女一聽指令,像是掉進冰窟,顫顫巍巍抬起臉。
“耿秋竹……”應子清默默唸出對方的名字。
應子清第一天進東宮,就是耿秋竹帶她進來的!
彼時,耿秋竹的頭發只是半白。誰能料想,她的臉依舊保留年輕的模樣,眉眼間滿是疲倦麻木,與她的雪白頭發映襯,無端生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詭異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