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來看過,送了不少促進癒合的膏藥。
但應子清對太醫不信任,親自調配幾副解毒清創的草藥。每晚,應子清在藥草裡加入熱水,小心翼翼地給劉之衍擦拭傷口。
然而劉之衍的指間,早晨剛剛有癒合的趨勢,傍晚歸來,又是一副鮮血淋漓的模樣。
頭幾次,應子清見了,沒忍住驚呼和心疼:“你就不能小心點?”
“騎射一道,受得是皮肉之苦。”劉之衍看了眼皮開肉綻的掌心,風淡雲清,“按李武師的說法,若是上了戰場,在酷暑朔月摸爬滾打,練出銅筋鐵骨才算得上合格。我這樣,還是訓練太少的緣故。須得認真磨礪,屆時連刀鋒也輕易傷不得,才算練出來。”
應子清知道,那是面板練出厚厚的一層繭子了,如鎧甲般堅固,徒手握住滾熱的炭火,與刺骨的冰塊,也不再顫抖懼怕。
練習時間一長,應子清再次見到劉之衍的手,變成啞然,難受一點點地積壓在心底。
應子清細心地用藥水幫他盥洗,用小銀刀剃去腐肉,免得感染。最後替他包紮,血珠仍然濃烈地翻湧,浸濕繃帶。
劉之衍臉色淡淡,應子清知道他在忍疼,但他從未因此皺過眉。
可是十指連心,應子清每回幫他處理,總覺得她也在替劉之衍隱隱作痛。
練到今日,劉之衍的手心,有了層硬繭。
應子清拿來帛纏,給他做比賽時的裹手,劉之衍接過。
趁他撕開帛纏,一圈圈,往小臂上纏繞,應子清沒忍住,伸出食指,柔嫩的指腹在他手心裡按了按。
好像在河灘上,久經沖刷的沙礫,質感堅韌粗糙。
應子清當然知道他不疼,卻還是問出,之前一直沒問出口的話:“會疼嗎?”
劉之衍眼睫微垂,見她仰著白玉般素淨漂亮的臉,一雙烏黑清亮的眼睛望著他,眼底不自覺流露著心疼。清清靈靈,反而叫人心神一動。
劉之衍心情大好,他忽地一伸手,從應子清修長的脖頸,撫上她的臉頰,拇指在她柔軟的嘴唇上,輕輕一蹭。
指尖傳來細膩柔潤的觸感,美好得讓人驚奇。
他本是起了捉弄應子清的心思,讓她感受一下。
卻不想,他自己先亂了心神。聞著她身上的暖香,動真格地觸碰她的面板,竟然讓他無法抑制地想起,夢中撫上少女柔韌細瘦的腰身,想起兩人在濕潤氤氳的水霧中,唇舌纏綿。
眼下,應子清呆住的樣子,懵懂純真,彷彿任人|蹂|躪。劉之衍看得眼神發黯,他很想咬上她嫣紅的嘴唇。他知道應子清會躲避,所以他會進一步上前,將她死死嵌在自己的懷裡,揉入骨血般,細致而眷戀地品嘗她的甜蜜,任她顫抖掙紮,流淚嗚咽。
帳篷外,人來人往,馬場上的鐵蹄聲,轟隆隆跑來跑去,侍衛正在檢查擊鞠賽場。僕從拉著堆滿細膩黃土的木車,在有凹陷的地方,進行修補。
劉之衍清醒過來,倉惶放手,他的喉結微動,耳根子紅透了。
努力剋制著糟糕的想法,劉之衍臉色還是冷淡,繼續撕開帛顫,重新將手臂纏緊:“都過了這麼久了,你說呢。”
劉之衍佯裝鎮定,然而動作舉止,透著難言的煩躁。
應子清突然被他粗糲的大手撫過,嚇了一跳。那粗糙的撫摸感,讓她的後頸,升起陣陣細小微弱的電流。她心如擂鼓,耳朵和臉頰,被火焰舔舐般,燒紅一片。
莫名其妙的,她有些怕他,情不自禁地後退一步。
卻惹來劉之衍黑沉沉的盯視:“你有沒有常帶的東西?給我。”“什麼?”應子清發現,她的聲音在不自覺地發顫。
見真是嚇到她了,劉之衍垂眼,試圖遮住眼底危險的光,如常般平靜:“剛才故意逗一逗你,別害怕。我想要一樣你的東西,作我的庇佑。”
“我沒有……”應子清不像別的姑娘那樣,平時給自己繡一些,零零碎碎漂亮的小玩意兒。她繡工就那樣了,能縫合算是不錯,繡花實在勉強。
劉之衍打量她片刻,從她的腰間,抽出一縷緋紅羅紗,系在綁著裹手繃帶的腕上。
緋紅羅紗,輕如蟬翼,色澤柔媚旖麗,纏繞在男人硬朗修長的腕間,有種別樣曖昧纏綿的意味。
羅紗的一角,繡了小小的“清”字。原來是應子清怕自己分不清,跟別人弄混了,作區分用的。此時,彷彿多了層別的含義。
劉之衍隨手晃了晃,羅紗系得牢固,他挑了挑眉,表示滿意。
嗚嗚的號角聲吹奏,昭示擊鞠比賽即將開始。
劉之衍向外看了眼,站起身,在她腦袋摸了下,徑直出了帳篷:“我走了。”
應子清愣愣站在原地,目送劉之衍高挑的身影。
她心底空空的,過了片刻才發覺,原來她很想聽他說,等我平安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