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聽聽他說什麼。”劉之衍轉身就走。
應子清自然跟在後面。
絲竹之音緩緩流淌,席間上,薛沛南半仰躺著,一支折柳搭在他的額間,遮擋陽光。他清俊的臉上,洋溢著饜足,那是心願得逞的愉悅。
見劉之衍朝這個方向走來,薛沛南順勢站起身,沒有同劉之衍眼神交彙,而是徑直走了出去。劉之衍跟了上去,幾個人在一處柳樹影下。
“見過太子殿下。”薛沛南眼睛卻看著應子清。
劉之衍向前一步,將應子清擋在身後,目光冰冷:“應司直都告訴我了,你既然知道結果,準備讓我拿什麼換?”
薛沛南溫和笑笑,抬起手,極為謙卑恭敬地,作了了揖:“殿下,晚生鬥膽,希望換取太子殿下的承諾!初次與子清相逢,我便對她一見鐘情,掛心不已。懇請您恩準,準許晚生迎娶子清!”
“晚生絕不虧待她!我會以平妻之禮相待,將她視若珍寶,不令子清受半分委屈。”薛沛南風度翩翩,一鞠到底,“希望殿下念在我赤誠之心,成全我與子清的這段姻緣。晚生不勝感激,願意為殿下效犬馬之勞,以報此恩……”
只見寒光在劉之衍指尖翻轉,也不知他如何動作,一把閃爍鋒芒的匕首,抵在薛沛南的頸邊。
薛沛南修長白皙的脖頸,漸漸浮現一線血跡,血珠密密凝出,蜿蜒淌下。
劉之衍動怒時,神色與平常無二,可是對上他眼中的戾氣,叫人心驚膽戰:“你應該感謝子清,我如今轉了性子。”
剩下的話,他沒說完,可是薛沛南知道,如果他還是傳聞中暴戾的太子,此時這把匕首,早已割斷他的喉嚨!
劉之衍俊美英氣的臉,沒有明顯的情緒波動,語氣也是平平,可是黑沉的眼眸,冰冷駭人:“你是什麼東西,跟我提要求?查案結果,我會讓你求著我,自己吐出來。”
薛沛南愕然驚詫之際,又見絲絲縷縷的黑影,從眼前飄落。
說話間,劉之衍動手削去他一段頭發!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斷發如斷頭,被人削掉頭發,是何等的奇恥大辱!
劉之衍此舉,是動了殺意!
怎會如此!?
薛沛南臉色慘白,萎靡在地。
向太子求娶應子清,薛沛南自以為這個算盤,打得精妙。
看似是拿查案的結果,與太子作交換,其實他是希望,與東宮保持親密關系。
應子清長得極其漂亮,叫他難忘。而且此女性格清清淡淡,聽說還略懂詩書。薛沛南從未與這樣的女子交往過,若是放在他的後院,想必是賞心悅目的。薛沛南動了真心,願意用平妻之位相待。
雖說,太子好像很看重她,可她終歸是一介女官。把應子清施與他,換取宰相之子效忠之心。薛沛南自問,這筆買賣,對太子亦是十分合算。
他千算萬算,唯獨沒算到,他低估了應子清在太子心中的地位!
劉之衍滿身寒霜,將衣袍一振,大步離開。
經過在旁邊聽完全程的紅顏禍水,剛才還喜怒不形於色的劉之衍,變了臉,冷冷道:“愣著幹什麼,難道你想留下?還不快走。”
應子清:“……來了。”
應子清自從能騎馬,此後能不坐馬車,就不坐馬車,她乘著緋雲驄,隨在劉之衍馬蹄後面。
開了春,天氣暖和,大人小孩都願意出來活動,長安城的街道,車水馬龍。
商賈牽著駱駝或是驢車,擠著車道,應子清看到不少胡人打扮的商人。
這些異域來的商賈,性格熱情大膽,駕著貨車走街串巷,吆喝聲不止。他們的吆喝聲,與唱歌似的,自帶一種旋律,歌聲恣意暢快。
不過,今日的街道,多了好些衣衫襤褸的百姓。
這些人面有菜色,臉頰瘦削。他們手裡要麼拿著麻袋,要麼端著木盆瓷碗,拖著沉重的步子,踉踉蹌蹌,方向一致地,朝某個街道前行。
越往前走,衣著寒酸的百姓越多。
揹著孩子的年輕母親,腳穿破爛的草鞋,頭發蓬鬆,腰間纏著好幾只臨時縫補的布口袋。初雪融化,還有碎冰,破破爛爛的道路,泥濘濕滑,不太好走。年輕的母親額頭生汗,仍是步履堅定,趕時間似的,走得極快。
應子清透過那雙不堪的草鞋,看見她皸裂的腳踝,手中不由懸停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