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原守軍只剩不到半數,被打亂後重新編入景延軍中,不到三日,外戚吳家倒臺,景延入朝受封護國大將軍,文武官員對景延的評價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沈家今日大開府門。
時隔一個月,官員及其家眷們終於有了交際的機會,紛紛上門來。
清晨方開門,不過一個時辰,府裡前院便站滿了朝中的大小官員。
“聽說那景大將軍是定遠侯親選的接班人,放在身邊培養了很多年,深得侯爺教導,本事大得很呢。”
“我怎麼聽人說,大將軍跟定遠侯是勢不兩立的對頭,為了不讓他出頭,定遠侯可謂煞費苦心,結果還是沒能按住他,被奪了軍權不說,還被圈禁起來了。”
“你是從哪兒聽來的謠言,前些天義軍攻城,我兒站在牆頭上,明明白白看到了定遠侯的軍旗和轎輦就在其中,定遠侯親自為大將軍督戰,還因此中箭亡故了,可見二人交情匪淺,絕不是謠傳中的敵對關系。”
“近來景大將軍常往宮裡去,只怕吳相國之後,又要有皇權之下的第二人了。”
“誒,這等話,慎言慎言。”
堂上停著棺槨,院裡院外掛著白綾經幡,靈前的牌位上刻著“沈姝雲”三個字,長久未有人上來敬香,香爐裡的三根香都已燒盡了。
今日是沈家為愛女辦的送靈喪儀,前院大多人連沈複都不認識,只是藉著吊喪的名義聚到一起了解朝中局勢,談一談攻城的殺神、新帝面前的紅人景延,哪會在乎一個無辜死於匪亂的小女子。
前院無人說,後院的婦人們倒一圈一圈的圍在宋氏身邊,好心安慰她。
“好好的閨女,竟然出這樣的意外,夫人也別太傷心,誰知道這京中日後是個什麼情形,她去了反倒是少受罪。”
宋氏一把鼻涕一把淚哭得悽慘。
“這孩子真是心太善了,若不是為了救她妹妹,她也不會被山賊擄去,落得個死無全屍的下場,叫我跟他爹怎麼活呢。”
有人順著她的話安慰,“興許她就是天上的菩薩,是來你們家渡劫了,歷完了人間,庇護過一家人便迴天上去了,想她在天之靈,也不會希望爹孃因她難過得寢食難安。”
“是了,妹妹你如此心善,將這孩子當親生似的養,她才要拼死護著你的女兒,是為了報答你的養育之恩啊。”
“多好的姑娘啊,花一般的年紀,就這麼去了,真是可惜。”
婦人們你一言我一語,個個都是體諒人的大善人,只沈妙珠坐在一旁,淚也擠不出來,幹看著母親流淚,心下煩悶不已。
低聲嘀咕,“不就死了個人嗎,爹孃至於搞這麼大排場,弄得京中人盡皆知,這麼多人都來吊喪,顯得她沈姝雲名聲多大似的。”
就因為沈姝雲死了,自己的婚事也要推遲半年,再者說,到成婚那日,上門來的賓客都不一定有今日的一半多。
無論這些人是為什麼來的,充得都是沈姝雲的臉面,自己可一點都沾不著光。
“小姐何必在意這個,排場再大也是個死人,總歸這家裡的東西,大小姐再也分不著了,反倒是她的東西,都得歸了咱們。”
丫鬟在耳旁輕聲提點,沈妙珠感覺是這麼個理兒,心氣漸漸順了,也學著宋氏的樣子,捏出帕子來哭一哭。
到了起靈的時候,女眷們到前院來,男外客到門外去開路,眼看著棺槨從大門抬出來,剛轉了個彎,突然遠處傳來馬蹄聲,比馬更快到眼前的,是一杆銀槍。
那銀槍從遠處飛來,直插在棺材板縫裡,沒進去半個槍尖,將釘死的棺材擊出一道裂縫來。
眾人大驚,循著銀槍來的方向看去,就見一黑衣黑發的少年勒緊了韁繩,馬蹄在棺木前兩丈遠的地方高高抬起又重重落下,擋住了棺槨的去路。
作為家中男丁,沈複與兒子沈佑真上前去理論,風風火火,一到馬前就啞了聲。
來鬧事的不是普通人,竟是那文武官員口中大名鼎鼎的景大將軍。
而他身後,女子露出半張臉來,熟悉的面孔更驚得父子二人綠了兩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