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趴在那兒不再動彈,另一個仍舊挺著肩背跪在地上,口鼻都流出血來,仍舊咬牙不語。
沈姝雲看著他,頓時濕了眼眶。
“王爺也看到了,這是府裡出了內賊,借我侯府的名頭與平昌王互通有無,人已經打死了,還望王爺恕我兒治下不嚴之罪。”
宇文錚冷言說著,瞥了眼地上已經斷氣的周奉,屍體前頭還放著那件平昌王府的信物,一把刻有徽印的刀。
裴世昭悠哉悠哉的坐著,怎會不知這招李代桃僵,也不叫人停了對景延的刑罰,聽著打在少年後背的悶響,轉臉意味深長的看向宇文錚。
丟兩個替死鬼出來,就想了結此事?
事到如今,宇文錚沒了迴旋的餘地,只能臣服示好,彎下了自己因病難動的腿。
“這等大罪之人出在侯府,是我的過失,微臣願獻上朔州城外三萬兵馬的排程兵符,以示忠心。”
父親都已跪下,宇文曜一個做兒子的,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侯府倒在王府的刁難中。
跪下向裴世昭應承,“我願三日後迎娶縣主,以八百匹軍馬,黃金千兩做聘,還望……王爺成全。”
聽到這兒,裴世昭漫不經心的表情才變得有意思起來,滿意的點點頭。
“我何嘗不知大家府宅裡的人難管,出一兩個內賊,也是他們品性不端,實難怪罪到你們做主子的頭上來。”
“那……”宇文曜不忍的看了一眼被打的吐血的景延。
裴世昭瞥他一眼,輕飄飄答了句,“這等逆賊,打死就是,省得留著玷汙侯府的門楣。”
“不要!”
一聲驚呼打斷了幾人心領神會的場面。
眾人循聲望去,竟是一個攥著花燈的妙齡少女,仗著身量小,從府兵的阻攔下鑽了進來,暖色的花燈照在她藕色的衣裙上,像月宮下凡的仙子,連兩條白紗披帛都似雲似霧,看的人心甚悅。
將要跑到近前,左右兩個府兵攔在了她面前,再不讓她上前一步。
“此事並非他的過錯,他只是聽令行事,求王爺開恩,留他一條命吧!”
沈姝雲滿心的憤怒與不甘,有權有勢者不為民謀利,反倒自相殘殺,彼此之間爭權奪利,都已達成了目的,還要殺無辜的人立威。
她掙紮著吶喊,想要上去爭一絲生機,卻被死死架住,連纏在手上的花燈也被甩了出去。
精緻的花燈滾落在宇文錚身邊,自下而上映出那張蒼老而猙獰的臉。
只一個眼神,身邊的侍衛便一腳踩下來,燭火熄滅,燈架斷裂,色彩雅緻的“花瓣”染上汙泥,被踩進塵土裡,碾得稀碎。
沈姝雲看著這一幕,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在場的大人物,沒有一個把她放在眼裡,只有少年,嘔出一口黑血後有了片刻的神志清醒,聽到她的聲音,恍若如夢般,抬頭就將她印進了眼底。
他已經什麼都聽不見,視線也被血色模糊,可看到那抹熟悉的倩影,滿是疼痛的身體,竟有了短暫的鬆快。
從沒有人為他,如此奮不顧身。
初見她時,他懊悔自己箭術不精,沒能傷她分毫。
而現在,能在死前見她最後一面。
他死而無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