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人低低應了一聲,“嗯。”
“你回來了?”她激動的推開門,果然看到了熟悉的人。
出去不到兩個月,整個人都瘦了一圈,個子又抽高不少,風塵僕僕,像是剛進城連衣裳都沒換,就往她這兒來了。
看到他幹裂起皮的唇,沈姝雲忙去屋裡泡了菊花茶,把人邀進來,倒了一大碗給他。
“你這趟出去杳無音信,我想從侯府打聽有關你的事,竟是一丁點都問不到。”
“瞧你身上髒的,衣裳多久沒換了。”她一邊說著,伸手去撣他肩上的灰塵,手下摸到的衣料卻是夏天的薄料子,跟著著急起來。
“現在都入秋了,怎麼還穿這麼薄的衣裳,多冷啊。你不能仗著身體好就硬撐著受凍,萬一風寒發熱,可不是鬧著玩的。”
看他喝下熱茶,她笑盈盈的走去衣櫃前,將剛剛收起的厚衣裳拿出來,獻寶似的送到他跟前。
“我是不是很有先見之明?”
在少年驚訝的眼神中,她不好意思道,“我不知道你又長個了,不過我估摸著目測的尺寸不大準,特意叫裁縫往大了做,你穿穿試試,哪兒不合適,再叫裁縫改。”
景延坐在桌邊,許久不發一言。
他剛去侯爺面前複了命,得到了可以休息片刻的恩賞。
躺在屋裡,只覺得空了數月的床榻又冷又硬,無端就想起那日站在暖陽下聽到的那句“我等你回來”,心底生出一股沖動來。
將那碎布片捏在手裡摩挲了好一會,終於按捺不住,偷偷潛出侯府,跑到了這間不起眼的小院子裡。
一到她這兒,寒冷和壓抑被關在了門外,聽她或是歡快或是擔憂的絮叨,心底的歡愉便像雨後春筍一樣冒出來,將他一顆漆黑空洞的心,填的滿滿的。
沉默半晌,輕語,“你好囉嗦。”
“有嗎?”
他說話的語氣像個害羞的孩子,沈姝雲聽了沒覺得他是嫌棄自己,反而覺得對方是在誇她,不好意思的摸了下臉。
“平日裡我阿兄和嫂嫂就是這麼唸叨我的。何況你年紀比我小,我看你這樣折騰自己的身體,實在不像樣,說你兩句,你可得往心裡去啊。”
景延偏過臉,“知道了。”
“對了,你放在我這兒的元寶……”她擱下裡衣,又要去翻金元寶,被少年制止。
“先放在你那兒吧,我最近用不到。”
沈姝心想替他收著東西,彼此就還有見面的機會,便多推辭,答應了他。
她坐回到桌旁,看著比同齡人成熟太多的少年,眼中滿是憐愛。
自己帶著前世的記憶,內心早已不是外表的豆蔻年華,連家中的阿兄嫂嫂都無法全然理解她的作為,更別說去交什麼知心朋友了。
只有跟年少老成的景延在一起時,她才會覺得自己並不孤單。
他跟她一樣,困於命運,難以掙脫,稚嫩的皮囊下是一顆飽經風霜的心。
怕他又像上回似的來去匆匆,沈姝雲忙挑起話頭,“過兩日的中秋燈會,你會去嗎?”
少年抬頭,對上她亮晶晶的雙眼。
“你想去?”
“當然了,我每年都去,每年都想要那個最漂亮的並蒂蓮花燈,總爭不過那些有錢又有才的富家子弟。”她說的興起,志氣滿滿,“今年定要再去比個高低。”
景延安靜的看著她,越發覺得她不像表面那樣清冷婉約,內心似是燒著一團火,藏得緊緊的,只有真正靠近她,被她接納的人,才能感受到她內在洶湧如潮的溫暖。
他不知自己有何德何能,竟有幸窺見她不帶防備、最真實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