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關心問,“你怎麼來了?”
“我有事找你。”少年垂著眼,烏黑的額發遮到眉毛下,一張面孔仍未脫去稚氣。
“進來說。”
景延被她邀進屋,邁入門檻便說:“我要離開朔州一段時日,一些要緊的東西不好隨身帶著,想託你替我保管。”
“好啊。”沈姝雲想也沒想就應下了。
她看著他手揣進懷裡,隨即摸出一個又一個小巧的金元寶,放在老柳木桌子上,整整齊齊的排了兩排,共有一百兩。
沈姝雲看的心驚,她費盡手段和力氣,這些年下來才攢了三千兩白銀,景延並非自由身,卻能拿出這麼些金子,價同一千兩白銀。
“何不存進錢莊,比我這安全多了。”
少年只回她:“來路不正。”
沈姝雲不敢再追問,取了荷包來將金子裝起,“那我暫時替你收著,等你回來了,原模原樣的還給你。”
看她小心謹慎的模樣,景延嘴角微勾,聲音平淡道:“不必原模原樣,若有急用,你拿去花銷便是。”
“何必說這話,難道我缺這幾兩金子不成。”沈姝雲背對著他將荷包放進藥櫃的夾層裡,收到後,回頭對他露一個笑臉。
“放心,我一定守好這些,等你回來。”
少年靜靜的看著她,看她放鬆時的笑容,比春日裡盛開的花更令人心曠神怡。
良久才答,“嗯。”
託付好物件,他轉身要走,身後人卻快步追上來,一下子抓住了他的手腕。
景延本想剋制本能的反擊,意外發現,哪怕她人都要撞在他後背上,自己竟未生一絲的抗拒感,連刻入骨髓的拔劍反制,也像給他忘到了九霄雲外去。
他腦中一片空白,只剩下她掌心的溫暖,和相比之下,自己冰冷僵硬的身體。
身後響起她溫柔的聲音,“你什麼時候多了一把劍?”
“侯爺賞的。”他如實答。
“這把劍真是漂亮啊。”沈姝雲勉強保持鎮定,視線死死盯著劍柄上的徽印——第一眼看到短劍的制式她就覺得眼熟,靠近再看,果然是平昌王府的東西。
平昌王,正是前世謀朝篡位的反王。
景延竟在此時便與平昌王有了牽連,定遠侯又在其中扮演了怎樣的角色?
她快速思索,“其實,我有個不情之請。”
“你說就是。”
“不知是不是上回在宴席上惹了縣主生氣,這個月來,時常有陌生人在我家院外鋪子外打轉,叫人心裡怪害怕的。”
沈姝雲半真半假的說了一通,不好意思的指指他腰間的短劍,“你能不能把這把劍留給我,叫我有個防身的兵器,晚上也能睡得安穩些。”
她想,畢竟是定遠侯賞賜的東西,想從他身上拿來怕是不易。
腦袋裡繼續思索其他的說法,少年卻在她面前轉身,取下掛在腰後的短劍,沒有多問一句,就這麼交到了她手裡。
手捧短劍,沈姝雲一時語塞。
“我該走了。”少年推開門走出去。
她眉心微蹙,想問他要去哪兒,做什麼,有沒有危險,要等到什麼時候才會回來。
話到嘴邊,哽咽在喉嚨裡,只咬了咬唇,對著他的背影輕聲喊。
“早去早回,我……我等你回來!”
行至院中的少年頓了下腳步,微微側身,短暫停留片刻後,躍上牆頭,不見了人影。
院裡只剩沈姝雲獨自扶著門框發愣。
剛才陽光灑在他身上,將一切照得分明,在他側身時,她好像看到他嘴角有淡淡的笑意,如暖春裡消融的冬雪,無聲無息的褪去寒冷的疏離感——
苦澀的底味裡,泛起一絲難以察覺的甜。
只一點點,仍叫她捕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