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在林間漫步,走著走著,不知怎麼又繞回到那棵大柳樹前。
樹下落寞的身影望天望水,正面轉過來後,遠遠的對她低頭示意,沈姝雲忙回了一個點頭。
兩相視線相錯,再無言語。
沈姝雲疑惑:“你說,這有那麼多官家小姐,怎麼獨她一個人形單影只?”
“不知道。”喜春傻傻搖頭,餘光瞥見另一個方向有人來,忙扯她回身,“姑娘快別操心別人了,芳琴姐姐過來了。”
說話間,芳琴從另一條小路上走來,“可算找到姑娘了,姑娘跟我走一趟吧。”
“是要開席了?”
芳琴神情隱晦,“開席還要再等三刻,這會兒是王妃身上不爽利,請姑娘過去給看看。”
兩人交換一個眼神,沈姝雲便品出這一去不是問診那麼簡單。
身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只得跟著芳琴往王妃所在的清涼閣去。
診過脈,只是簡單的過飽胃疲,沈姝雲用王府隨行的大夫提供的工具為王妃紮了兩針,就見那富態臃腫的身子一點點放鬆下去,倚在椅背上,像座小肉山。
王妃搖著帶滿金鐲子的手腕,舒心道:“沈大夫的醫術倒是精湛,現下頭也不暈了,身子也不重了。”
說著,笑眯眯的轉向下座的侯夫人,“你挑的人倒是好。”
“能為王妃解憂,是這孩子的福氣。”
侯夫人一身黛青緞配翡翠頭面,打扮很是富貴典雅,在王妃的耀眼金飾面前就成了小巫見大巫,相較之下,黯然無光。
“這麼好的人兒,不知道願不願意來我們王府?只每日為我跟香君診平安脈,也省得在外拋頭露面,損了女兒家的名聲。”
王妃的視線在二人之間流轉,話說到尾,玩味的定在沈姝雲身上。
“王妃倒是跟我想到一塊兒去了。”侯夫人陪笑道,“只是這孩子習慣了自力更生,不愛往那深宅大院裡去。”
“是嗎?我怎麼聽說……她常去侯府,跟你家曜兒很聊得來啊。”
“他們小孩子家家的事,我哪能都知道呢。”
“真有這事兒,你可得管一管,曜兒這樣的好孩子,別為什麼亂七八糟的人壞了品性,連帶著我們家香君一起丟臉。”
“我家曜兒不是沒禮數的,絕不會胡來,王妃盡可放心。”
尖銳的聲音直往沈姝雲耳朵裡灌。
她看明白,王妃和侯夫人這是在拿她鬥法,爭奪的物件是宇文曜。
一個是母親想替女兒掃幹淨未來家宅裡可能出現的“隱患”,另一個則是母親替兒子撐場面,借她這個外人來警示王府不要管的太過,否則就要“納妾”來惡心正妻。
事已至此,沈姝雲處在風暴中心,一時難以逃脫,幹脆退後到梁下,隔著一段距離聽二人明槍暗箭的爭輸贏。
正聽著,裴香君抱著一隻雪白的貓兒從外頭走進來,不善的目光死死盯著她。
裴香君坐到王妃身邊,撒起嬌來。
“母妃,女兒實在好奇沈姑娘怎得與世子如此投緣,迷得世子眼裡都沒旁人了,不如母妃也叫她上王府來跟我聊聊,讓我也學學她的本事?”
“人家市井出身的手段,你一個高門貴女怎麼學的來。”
“我不管,我就要她到我身邊來,做女醫也好,婢女也罷,大不了我去叫父王去跟她爹孃買了她來。”
“傻孩子,人家侯府守著她,不肯放人呢,咱們可不好做那奪人所愛的下作事。”
母女二人一唱一和,貶得沈姝雲一文不值,瞅過去一眼,想看她羞愧難當、恨不得鑽進地縫去的可憐模樣。
卻見沈姝雲低著頭,沒在害怕,而是在看窗外照在地上的陽光。
她們在這兒說的起興,話題的主人公卻盯著暖光裡飄悠悠的灰塵,神遊天外,壓根沒在意對話的內容。
裴香君咬牙切齒,低聲斥罵,“好個不識抬舉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