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92 我能理解你。
外頭雨勢果然越來越大了。
醫女匆匆起身關上了門窗, 可是風還是順著細小的空隙把雨水的味道送進了屋裡,醫館內昏暗朦朧,雨點乒乒乓乓砸在屋頂上, 震的人頭皮發麻。
袁縣令一會瞧瞧馮妙瑜, 一會又瞧瞧白去華。
屋裡昏天黑地的,他看不清楚兩人的表情,只能聽見兩人你來我往的爭辯,更確切的說, 是白去華單方面往馮妙瑜頭上扣帽子。屋裡愈發悶熱難受了,門窗緊閉, 狹小的空間裡又擠著這麼多的人。袁縣令在心裡翻了個白眼,他這個縣令也不是成日遊手好閑的吃飽蹲,衙門裡等著他處理的公文堆積如山, 眼下謝隨又重傷昏迷, 他哪裡有空閑在這裡陪一個親衛小打小鬧。
袁縣令耐著性子道:“白大人,這衙門抓人也不是說抓就能抓的, 總得拿出證據來。”
“誰說我手上沒有證據的”白去華道,他笑著掃了馮妙瑜一眼,又吩咐後面的人,“把人帶上來。這裡太黑了,你們再拿些火燭過來。”
白去華說的一臉篤定,底氣十足。馮妙瑜一時間不知道他葫蘆裡到底賣什麼藥。轉念又想, 反正是莫須有的罪名, 他就算能拿出證據, 也是偽造的。世間種種總有跡可循,既是假的,那必定存有破綻。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想到這裡,馮妙瑜便抱著雙臂等著了。
兩個親衛很快壓了個腰背佝僂的老者進來。
燭影惶惶,白去華沖馮妙瑜笑了一下,命道:“讓他把頭抬起來——”
“瑜娘子,你敢說你不認識他?”
兩個親衛拽著那老者半白的頭發強迫他仰起臉。
燭光下,是張無比熟悉的娃娃臉,馮妙瑜一臉驚愕——
“朱……”
朱太醫怎麼會在這裡!
屋內燭光明亮,在馮妙瑜認出朱太醫的同時,屋裡其他人自然也注意到了她神情上的變化。
“大家可都看到她的表情了,他們兩人明顯是認識的。”白去華說,“若她真是無辜,那又怎麼會認識蠻族派來的細作?”
袁縣令的視線一下子變了。
馮妙瑜說:“這位是朱郎中,以前我在他那裡看過病。袁縣令,生老病死,我認識幾位郎中有什麼好奇怪的。倒是白大人,你口口聲聲堅稱此人是蠻族細作,可拿得出證據?”
朱太醫怎麼可能會是蠻族的細作!
“你要證據?那日至少有十個人看到了,”白去華用手指著朱太醫的腦袋,“他們親眼看見此人親手把一個受傷的蠻族探子偷偷帶回家中,為那探子診治,要不是我們的人去的及時,只怕他就要把那探子送回蠻族老家了。”
朱太醫眼窩凹陷,整個人瘦了兩圈不止,囚衣寬寬掛在身上,這可是從小照顧她的朱太醫,馮妙瑜記憶裡從來沒見過他這般落魄模樣。
“我不信,”馮妙瑜抿了抿嘴,“我不信您會做這樣的事。”
朱太醫略略哽咽了一聲。
“我不是什麼蠻族的細作!我那日不過是見那個少年可憐,順手救了他,你們說的什麼蠻族細作,什麼青躂巫陽的我都不明白——我只知道那少年才十三歲,和我家裡的孩子差不多年紀。他倒在地上,傷的那樣重,流了那麼多血,連求救的聲音都發不出來了,若我不救他……難道讓我眼睜睜就這樣看著他去死嗎?”
“事到如今你還敢狡辯,”白去華冷笑著說,“一個蠻子而已,非親非故,那蠻子又不是你砍傷,你若當真只是路過,為何要救那人?”
“醫者仁心。以白大人鐵石心腸,如何能理解朱郎中的一片仁心。”馮妙瑜說。
白去華笑道:“他若有半分仁心,就該一刀殺了那小蠻子,而不是救他。”
這時,沉默許久的袁縣令輕輕咳嗽了兩聲。
“瑜娘子,我覺得你應該解釋一下你是在哪裡,又是如何認識這位,”袁縣令頓了頓,“朱郎中的。”
馮妙瑜心裡微微一沉。
她當然是在宮裡認識的朱太醫。但這卻是不可說的。除了少數知情人,馮妙瑜這個人已經死了。如今她手頭沒有能證明過去身份的東西不說,至於人證,都是一個屋簷下生活的,周明、榴紅他們的證言想來根本做不得數。她若實話實說,說自己是曾經的長公主馮妙瑜,只怕根本解釋不清,還會被白去華扣上一頂滿嘴胡話的大帽子。
白去華的笑聲格外刺耳。
“怎麼不說話了?瑜娘子可是根本就解釋不出來”
“我又何須向你解釋什麼,就是要給我論罪,也輪不到你,”馮妙瑜不理會白去華,只望向袁縣令,“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這些不過是白大人一面之詞,袁大人知道我和謝隨的關系,不妨等他醒來,聽他如何說再下決斷。”
——
與此同時,孤葉城城外。
一枚利箭破空而出,劃破重重雨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