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 你這女人要害我!
“您既是那位大人介紹來的貴客, 小人便帶您去那位大人常用的雅座。樓裡通往雅座的路都是專用的,從頭到尾,保管您不會碰上旁的閑雜人等。”
黃管事一面介紹著說, 一面領著馮妙瑜和蒼宴等人穿過光線昏暗的過道。
空氣裡漂浮著脂粉和濃重的薰香微塵, 狹窄空間內,那氣味擠得人頭暈目眩。直走,左轉,上樓梯, 右轉,再右轉, 再上樓梯,馮妙瑜感覺他們似乎繞了好幾個“回”字形,黃管事終於停下腳步。
他扭頭躬身笑著推開雅座的門。
光芒隔著軟紅的紗幕刺入眼簾, 馮妙瑜下意識眯起眼。
雅座出人意料的寬敞。像是兩間屋子貫通了的, 中間以一道十二折的覆金漆雕屏風隔斷出內外間。內間裡暗濛濛的瞧不大清楚,外間正對著門兩道隔扇窗大開, 底下就是樓下的舞臺。全身裹在輕紗中的男女舞伎輕歌曼舞,擰腰旋轉間,衣袂也跟著綻開,金粉在他們裸露肌膚上流淌瞬間劃出一片誘人的金色閃光。
綺靡絢麗宛如繪著神祇壁畫。
只是哪裡有神祇會露出討好的諂笑,又哪裡會有神祇是被人用迷離渴求的眼神來回掃視估價的。
黃管事將兩人神情收入眼底,試探道:“大人可有看著順眼的?若大人不嫌棄, 小人這就叫他上來陪大人打發時間。”
蒼宴難得沒說話。
因為馮妙瑜臨行前只說是來找人, 順路帶他來平康坊玩玩, 活動一下手腳——一切花銷由她全包。馮妙瑜根本沒說他們要來什麼地方。就算蒼宴再遲鈍,眼下也察覺到了幾分不對勁。
那個帶路的老頭臉上笑容越來越奇怪,這裡好像不是什麼正經地方啊。
“管事可少拿這等庸脂俗粉來敷衍我家主子, ”馮妙瑜隨即低聲道:“前幾日不是新送來了兩個嗎?叫他們兩人過來。”
黃管事遲疑一下,道:“可是那兩人才送進來不久,性子野,還沒來得及調理,牙尖嘴利的,小人怕沖撞到貴人……”
馮妙瑜笑笑,有些恨鐵不成鋼的“嘖”了一聲,拍拍他的肩。
“性子野好啊,就是要野一點的。我家主子就好這口,太乖了可就沒有意思了。你懂吧。”
黃主管聞言肅然起敬。當真是人不可貌相。這位白袍公子生的如此貌美,謫仙一般,沒想到口味竟是如此的……狂野。
“那小的這就帶人過來。這後頭熱水、器具一應俱全,外頭隨時有人待命。有什麼需要您喊一聲就是。”
黃管事躬身告退,離開前還十分貼心的輕輕帶上了門。
“你,你,你之前說我們是來找人的。”
蒼宴進內間只轉了半圈便滿臉通紅,一臉狼狽地跑回外間,他望著靠在椅背上翻看什麼的馮妙瑜,猛地一拍巴掌,恍然大悟。
“你這女人要害我!你自己找男人還故意騙我叫我也過來,好敗壞我的名聲,然後你再給素煙告狀是不是?”蒼宴抓著衣領眼裡滿是驚恐,嚷嚷道:“我就知道你突然對我這麼好肯定沒安好心!你肯定是嫉妒我貌美!惡毒!”
“真是來找人的。我方才向那管事要的兩個人很可能就是我要找的人。”
馮妙瑜翻了個白眼,她有時候真想敲開蒼宴的腦子看看裡面裝的都是什麼,到底怎麼才能想到嫉妒害他上面去。她嘆口氣,還是簡要向蒼宴解釋了下情況。
“也就是說,你叫上我是為了讓小爺給你當打手以防萬一的?”蒼宴頓了頓,又問:“要是那兩個人不是你要找的人怎麼辦?”
“那我們就在這裡坐上一個時辰再回去。”馮妙瑜說。
她帶來的那幾個假扮成小廝的侍衛會趁著這段時間細細搜尋整座芙芸齋。芙芸齋不算很大,一個時辰足矣。
“你府裡那麼多侍衛,叫他們把這地位圍起來搜不就完了,何必要這樣偷偷摸摸的?”蒼宴一屁股坐在馮妙瑜旁邊的圈椅上,拈了串葡萄吃。
“本朝嚴禁朝中官員經商,但只入個份子不參與經營並沒有明文規定禁止。”
“所以有官員鑽空子?”蒼宴哼哼兩聲。
“平康坊裡的大小酒樓多多少少都有朝中官員在後面撐著,我手上沒有足夠的證據能證明人確實在這裡。這裡背後的人不一般,大張旗鼓的搜查,若是找到人倒也就無所謂了。若是找不到人,搞不好還會被倒打一耙。” 馮妙瑜晃了晃手裡的紙頁。
那是臨走前白堯交給她的,他從戶部調出來的他侄子二人的戶籍冊子,上面記載著兩人的籍貫姓名,還有兩人的手印。只要能找到人,到時候一對比就能證實兩人的良民身份。別的不說,至少給這芙芸齋治個買賣良民,逼良為娼的罪名是沒問題的。
等了許久,外面才傳來輕柔地敲門聲。很快,兩個反剪雙臂捆著的人被幾個人抬進了屋。
馮妙瑜叫蒼宴拿了燈,兩人的狀態都不是很好,張嘴咿咿呀呀卻說不出來一句完整的話,想來是黃管事為了避免他二人沖撞貴客灌了什麼東西,好在兩人的意識似乎是清楚的。
“白去華,趙嶽?”馮妙瑜問二人,“沒錯的話就點頭。”
兩人聞言動了動,十分艱難地點了下頭。
馮妙瑜一時間也分不清楚哪個是白堯的侄子白去華,哪個是他侄子的同窗趙嶽,他們穿著這裡的衣裳也不好出去見人,於是她匆匆對兩人說:“你們哪個是白去華?我受你伯父,大理寺白堯白大人之託帶你們出去的,你們先換身衣裳,然後我帶你們兩人出去。”
兩人都是清秀斯文的少年模樣,其中那個個子矮半頭的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淌,白去華張嘴道:“我,我是。你可一定要救我們出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