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 “可以嗎?”
“翻陳年爛穀子的賬本而已, 翠珠負責管著往來賬項。”馮妙瑜笑道。
翠珠的事情本來就是成親前遺留下來的舊事,她本人既然已經做出了選擇,馮妙瑜就點到為止。翠珠是她的貼身侍女, 這事情要是一傳十, 十傳百的傳出去,也許能起到個殺雞儆猴的作用,但翠珠日後可就沒臉服眾,更別說吩咐下面的人做事了。
翠珠明白馮妙瑜的用意, 她用眼角餘光瞄了眼謝隨,恭敬行禮下去了。
很快有侍女端著水盆進來伺候謝隨淨手, 馮妙瑜一面裝作整理賬本,一面偷偷地看他。刀裁般的墨眉,漂亮的眼睛微微垂著, 兒時無比仰慕的那個人真的成為了她的夫君, 還有昨天晚上的親近……早上她迷糊著倒沒覺得有什麼,這會清醒著就不一樣了。
“謝公子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這個時候還沒有到衙門下值的時辰呢。
馮妙瑜沒話找話。
慣於握筆的手指上沾了透亮的水珠, 陽光下水靈靈的,現剝的春筍嫩尖似的,謝隨接過帕子,一根一根擦幹了,隨口敷衍道:“左右今日衙門裡也沒什麼事情,就提前回來了。公主可好些了?”
其實是王大人體恤他才新婚, 特地讓他早些回府陪著馮妙瑜的。
“嗯。不要緊。”
馮妙瑜低低的應了一聲。只是句再平常不過的關切話, 她聽了以後卻有些臉熱, 欲蓋彌彰地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又道:“謝公子以後就別叫我公主了吧。”
夫妻間還這樣稱呼聽著太疏冷了些,也太分明瞭些。
“公主, 這樣恐怕不合禮制。”謝隨委婉提醒道。
“在外面的話當然還是按規矩來,在家只有我們兩人的時候就別叫我公主了,就叫我……”馮妙瑜愣住了。她還沒想好。
其實論親密叫小名當然是最好的,可貍娘這個小名她並不是很喜歡,好像她只是一隻仰人鼻息度日的貓兒而不是一個活生生有喜有怒的人。那再叫什麼好呢?
直接叫名字?
好像還是太疏遠了些。
娘子?
又太肉麻了。
“妙瑜?”謝隨試探著說,見馮妙瑜沒有反對的意思,他說:“那日後你也別叫我謝公子了,叫我的名字就好。”
這時候阿玉進來問要不要傳膳,馮妙瑜今日就吃了一頓飯,謝隨也在衙門裡忙活了大半天,雖然有點早,這會應該也餓了。馮妙瑜點了點頭,不一會一道道菜就端上桌了。
公主府裡的廚子還是原先的那幾個,做菜自然也緊著馮妙瑜的口味,幾樣清淡時令小菜,然後就是幾樣精緻小點心。馮妙瑜吃的心滿意足,卻見謝隨除了那盤葵花肉丸外幾乎沒動筷子,想來是不和他的胃口吧。到時候得吩咐廚房的人也做點他喜歡吃的東西上來,馮妙瑜默默記在心裡。
兩人用過晚膳後天還微微亮著,涼風陣陣,十分的愜意,馮妙瑜提議道:“要不我們在府裡逛逛?”
馮妙瑜本來是想和謝隨兩個人獨處的培養一下感情的,只是這新長公主府她也只來過三四次,不是很熟悉,只好叫了個管事過來在前頭遠遠的指路。
新長公主府佔地極廣,尤其是後花園,要是一處一處的逛下去還不知道要逛到什麼時候,馮妙瑜就只挑了重要的地方去。正廳,花廳,廚房,繞了一小圈兩人終於走到了藏書閣。
從葫蘆形的門洞進去是個清幽的院子,鵝卵石鋪地,四處種著竹子、枇杷等,正對著門的屋子是藏書閣,這裡的東西廂房原先分別是書齋和茶室,後來被馮妙瑜改成了兩間書房,中間以一條七拐八繞的鵝卵石小徑相連,既不會太過於疏遠,又保留了各自的隱私。東廂房是馮妙瑜的書房,裡面藏著不少她珍藏的話本子,這個自然是不能讓謝隨看到的,她幾個字草草帶過,隨後就拉著謝隨進了西廂房。
“你覺得怎麼樣?”
廂房裡面並不大,卻五髒俱全。青竹書架,長條書桌,筆墨紙硯樣樣都是比照他之前的書房佈置的,馮妙瑜有些緊張地看著謝隨。
“多謝。你有心了。”謝隨輕嘆似的說。
馮妙瑜笑得很開心。背地裡付出了多少心血其實不要緊,要緊的是那個人怎麼看,怎麼想。謝隨看到了,還表示非常滿意。馮妙瑜就高興,心裡高興的直冒泡泡,於是那點付出也就變得不值得一提了。
“你喜歡就好,這只是簡單收拾了一下。往後有什麼缺的你盡管和管事說,或者和翠珠說也行。”
兩人接下來又去了馬房,廚房還有賬房,馮妙瑜把公主府裡的大小人物依次介紹給他認識,直到天色擦黑,兩人才晃晃悠悠回了聽荷軒。
馮妙瑜梳洗起來繁瑣,等她沐浴更衣出來時,謝隨已經靠在床上看了會書了。馮妙瑜走近發現他讀的是一本詩集,她記得那是朝中幾位老臣自掏腰包刊出的,以枯燥和死板著稱,連他們的門生都不願讀的,得虧他能讀的這樣認真。
聽到動響,謝隨抬起頭看了她一眼。她今日換了件月白色寢衣,上面繡著香氣逼人的茉莉,其實那只是淡淡的一眼,馮妙瑜卻下意識伸手攏了攏衣領。
她有些腿軟。
雖然說和謝隨那事也不是全無樂趣,但謝隨在那方面和平日裡翩翩公子模樣完全判若兩人,她實在是有些……招架不了。
馮妙瑜掀了被子在他身邊躺下。
今日當差的似乎是個新來的侍女,屋裡竟只點了一盞燈,湖風一溜進來就吹滅了,馮妙瑜正打算起身點燈,黑暗中,一具身體連同那人熾熱的呼吸便頂在了她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