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裡有一半是翠珠這些年做的賬,另一半則是馮妙瑜找人一筆一筆核對後的賬。翠珠這些年吞了多少,馮妙瑜也許比她本人還清楚。
翠珠打了寒戰,知道是瞞不住了。
私自藉著主子的名號吃回扣斂財,別說攆出府去,馮妙瑜若狠下心把她扭送到衙門裡面,那可是要受杖刑的。屈辱不說,那一百脊杖下來,人不死也殘了。於是她一下子撲通地跪在地上。
“奴婢一時被鬼迷了心竅,才做了這樣的糊塗事情,公主饒了奴婢將這一回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你做過的糊塗事何止這一樁”馮妙瑜說,“那些事情要查也不難,宮裡的東西都有定數,送去了那個宮裡,那年那月那日又賞給了誰,差人去問一聲就很清楚了——所以,你最好是一五一十都交代清楚了。”
“是,是皇後娘娘要奴婢盯著公主的!”翠珠的肩膀一抽一抽的,她抬起頭看著馮妙瑜,“奴婢也是出於無奈啊……那時奴婢家裡已經揭不開鍋了,父母兄妹十幾口人,皇後娘娘許諾重金,奴婢怎能拒絕的了……”
“那你都向母妃彙報了什麼?”
翠珠捏著手一一招來,末了又可憐道:“看在奴婢這些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公主且饒了奴婢這一回吧!”
她說的和馮妙瑜知道的基本能對上,馮妙瑜在心裡點點頭。翠珠是不忠,但這些年若沒有她的保護,馮妙瑜能不能活到現在都難說。
一個普通侍女說換也就換了,可像是翠珠這樣機靈又有武藝傍身的,千百個人裡頭都難挑出來一個。
“看在這七年主僕情分上,我給你兩個選擇,”馮妙瑜說著抬起兩根手指,“要麼即刻收拾了東西走人回老家去,要麼繼續留下來——你是知道我的性子的,一次我能就這樣過去了,但絕對沒有第二次。你若想留下來,就得重新做人,和之前的都斷幹淨了。若再叫我發現你私下裡做小動作……”
“多謝公主,多謝公主!”
這是要放她一馬的意思了。翠珠大喜,忙行了三個個大禮,能繼續留在公主府當差自然是最好的。主子好說話,差事清閑銀錢多,她上哪再找這樣的好事去。
“公主仁慈,奴婢日後一定盡心盡力,使出十二萬分的勁兒當差好好侍奉公主!”
“好了,奉承話就免了,幫我去小廚房拿些點心過來吧。”馮妙瑜揮揮手,道。
“好嘞,奴婢這就去。”
翠珠起身正欲往外走,腳步卻微微一頓。
想當初,她貿然跑去威脅謝隨就是擔心東窗事發被馮妙瑜攆出去沒了退路,如今既沒了這個顧忌,那要不要把和謝隨的交易和盤托出呢?
不說的話,可以從謝隨那弄到不少銀子,說出來的話,算是將功折罪,可以彌補彌補和馮妙瑜的關系……翠珠有些糾結。
“怎麼,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見翠珠站在原地,馮妙瑜就問道。
翠珠又猶豫了一下,終於小聲開口。
“駙馬,關於駙馬奴婢還有一事想和公主說。您有所不知,駙馬他……”
暖風撲了進來。
“我沒有打擾到你們吧?”隔扇門被推開,有人輕輕地說。
謝隨從外面走進來,他青色袍子上沾染了夏日的暑熱味道,他淡淡看了眼站在屋裡左右不是的翠珠,沖她禮貌地笑了笑,裝作不明所以地問道。
翠珠覺得他那個笑裡面暗藏深意,於是警惕地垂著頭退了小半步。
“沒,我們已經說的差不多了。”馮妙瑜搖頭說,又看向翠珠,“你方才還有什麼要說的?”
翠珠的聲音太小,她沒聽太清楚。
如今當事人謝隨就在眼前,被他似笑非笑的盯著,翠珠哪裡敢再說什麼,只搖搖頭咕噥了句“沒什麼。”
謝隨已經越過翠珠走到了桌邊,像是隨口一問。
“好像瞧著有點眼熟,這位姑娘是?”
這也不奇怪,畢竟翠珠和謝隨是見過面的,只是沒有正式介紹過而已。
馮妙瑜道:“這是翠珠,是我的貼身侍女之一。”
謝隨點點頭,坐在馮妙瑜對面,“公主在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