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是好詩,這錦箋可得留下來好好儲存才是。馮妙瑜一面接了錦箋想著,一面又被他們哄得有些侷促起來,她正要放下扇子,卻叫人攔住了。
“這還沒成親呢,公主可不能這樣好說話慣著駙馬——會把他慣壞了的。他既能寫,就叫他多寫幾首出來,試試他的底細。”
可她的手痠的要命啊。馮妙瑜欲哭無淚。
趙氏也在一旁沖她擠眉,也說:“是這個理兒,公主,可不能這麼輕易放過他。”
馮妙瑜一個人哪裡拗得過她們一群人,於是那錦箋又叫傳了回去,女眷們開始起鬨,“才作一首哪裡夠誠心,瞧不起誰呢?再來,再來!”
紅箋翻飛,哄鬧聲裡,謝隨又作了整整七首出來她們才許馮妙瑜放下扇子,馮妙瑜整條胳膊都麻了,不過經這麼一鬧,她倒沒那麼緊張不安了。
女眷們笑著騰開道路,馮妙瑜抬眼就見謝隨走過來,他身上別了朵有些傻氣的大紅綢花,臉上微笑著,那笑就像那朵紅綢花,只是虛虛掛在身上……沒到眼底裡,更沒浸到心底裡。
也許是錯覺。馮妙瑜想,她有些暈暈乎乎的。是餓得。
女官很快奉上合巹酒,雕了葫蘆紋的金盃,馮妙瑜仰頭一飲而盡,合巹禮畢後眾賓就都散去吃席了,謝隨去了前院應酬,馮妙瑜也終於得以解脫,翠珠和阿玉進來服侍她去了簪釵花鈿,也許是餓過頭了,香噴噴的通花軟牛腸,白龍臛端上來她也只扒拉了兩三口。
前院裡的喧鬧聲從一早開始就沒停過。雖說因太後病著喜事不宜大辦,但長公主成親,不少受馮妙瑜提攜的朝臣攜家眷前來慶賀,還有謝隨那方的客人,秘書省的同僚,謝家曾經的故舊——當年謝家出事沒幾個出來幫忙,如今看著謝家又有東山再起之勢,已錯過了雪中送炭,錦上添花的機會可不能再錯過了……寒門和世家,這兩撥人平日在朝堂上都恨不得往對方臉上啐兩口再踩兩腳,但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兩邊也暫時放下成見,舉杯同飲,倒是一派和氣融融。
認識的,不認識的,謝隨一一應酬過去,又特地過去給王大人敬了杯酒,王冕笑著受了謝隨的酒,他看著謝隨,神情卻有些複雜。
當年王謝兩家交好,謝隨幾乎是他看著長大的。如今再見謝隨,人還是那個人,只是似乎不似以前純粹了。這場婚事背後恐怕也少不了他的算計……這究竟是好是壞呢?王冕在心裡嘆一聲,只道:“既尚了公主,可要好好待人家。”
“那是自然。”謝隨道。
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恩人之仇,自當百倍奉還以報之。
用過晚膳後,馮妙瑜由翠珠阿玉服侍著沐浴更衣,阿玉正在給馮妙瑜梳發,翠珠匆匆忙忙跑進來,“駙馬過來了!”
馮妙瑜的心忽然就跳到了嗓子眼裡。隔間門被人推開了,很快有水聲傳來。馮妙瑜從鏡子裡看到了一個面紅耳赤的自己。
那種事情先前自有嬤嬤過來教導,可問題是那嬤嬤就說了句到時公主且放鬆躺平,駙馬自會服侍公主。
這話說了和沒說有什麼區別。
聽說宮裡也派了人去謝隨處教導,至於教導的內容馮妙瑜都不敢想……她就求助似的望向阿玉。企圖從阿玉這裡獲得一些情感支援。
阿玉放下梳子行了個禮,“公主,那奴婢退下了。嬤嬤特意囑咐說今晚駙馬來了我們就退下,還讓我們在院子外面值夜,您有事可得大點聲喊。”
真是疾病亂投醫,她對阿玉這個木頭報什麼期待呢,至於翠珠,那小狐貍早就腳底抹油遠遠地溜開了。
隨著隔扇門開關,夏夜的涼風溜進來拍的那火燭一閃一動,澡豆氣味裡摻雜著淡淡的酒香,床榻微微下陷,有具溫熱的身體幾乎貼著她坐下了,他的手指無意間擦過她的。
“失禮了。”謝隨就說。
馮妙瑜低著頭,恨不得把頭埋到膝蓋裡去。碰下手是失禮,那接下來要做的事情豈不是罪該萬死了。
屋裡除了一對大紅花燭,還點了六七盞小燈,馮妙瑜一直低著頭,長長的睫毛像小蝴蝶的翅膀忽閃忽閃的,謝隨準備起身,“我去熄燈。”
“不用,這樣就好。”
馮妙瑜下意識制止道,她夜裡要點著燈才能睡著。說完,卻對上謝隨略帶驚愕的眼神。
“公主難道喜歡……亮一點?”
原來她喜歡看的清清楚楚……
不是!絕對不是!她不是那個意思啊!馮妙瑜面上一熱,忙搖頭,她跳起來扯下床前的紗簾,大紅色紗簾朦朧散落下來,貼身的青色寢衣勾勒圓潤的曲線,當真如玉琵琶一般。
一隻手突然自從身後扣住了她的腰,往下一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