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愧學惶恐,連連跪下磕頭:“陛下恕罪。您有所不知,自太上皇即位後,極其寵幸馮直。馮直名義上雖只是東廠的大太監,但實際上權利大得很,氣勢最盛時,整個司禮監都得聽他的。”
馮直。
許佑汐第一次見到這個名字,還是在孟之謙寄給她的信裡,內容是說馮直此宦官仗著盛元帝的信任,欺上瞞下,捏造事實,一手促成盛元帝執意御駕親征。
然而,馮直結局很差。
邊塞大敗後,眾人不敢怪罪於天子許盛世,便把仇恨的矛頭對準了他,最後馮直於戰場上被士兵亂刀砍死,每處刀痕皆是大乾士兵的洩憤之作。
是啊,馮直死都死了。
不管此事與馮直關係大不大,反正這個背鍋的人肯定無法開口說話了。
許佑汐神情莫名地盯著周愧學許久,明明是冬夜,周愧學額頭上汗珠,卻在不斷滾落下來,他此刻嚇得更是連頭不敢抬起,甚至不敢想象此時陛下的眼神。
這一刻,周愧學想了很多,他若是運氣好一點的話,最多就是日後不在當掌印,只祈求陛下能稍微記得點他的好,饒過他的性命。
“起來把汗擦掉,朕說你什麼了,就嚇成這般。”許佑汐輕嗤,拿起手邊的下一份奏摺,快速瀏覽完了後,遞給仍驚魂未定地周愧學道,“讀讀這份奏摺在講什麼。”
周愧學小心翼翼地雙手接過奏摺看起來,許久之後試探道:“陛下,此份奏摺為江南知府董公夏所呈,內容是讚揚諸位江南世坤功德。”
“周公公覺得寫得怎樣?”
周愧學趕緊回憶起董公夏此人人品,以及許佑汐希望從自己這裡得到什麼樣回答,斟酌後:“董知府文采風流,行文流水,甚……妙。”
“董知府花了三頁紙寫得奏摺,你用幾個字就可以概括,那他長篇累牘意義何在?”
“陛下英明。”周愧學趕緊附和,雖然他還沒懂許佑汐究竟想表達什麼。
許佑汐把奏摺從周愧學手裡抽出來,扔進了‘打回重寫’:“把奏摺還回去,讓他給朕改。朝廷上下幾百位官員,每份奏摺全靠朕一個人慢慢看,內容還全都是這種廢話,朕就不要做其它事了。”
“從今天起,奏摺嚴格限制字數,只能寫重點,但凡長篇大論一律打回重寫。若一份奏摺連續被打回兩次,卻還是原封不動,那第三次還是呈上來。”許佑汐轉頭看向自己桌上一堆奏摺,恨不得全部丟掉,又怕錯過什麼重要事情,嘆著氣,咬牙繼續批。
只見“打回重寫”和“垃圾”兩個筒裡的奏摺越來越多,然而那個“即刻處理”,也就三兩本。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御書房外的天空由淺墨轉成了漆黑,再從漆黑中劃開了光亮。
周愧學中途也幾次提醒了許佑汐,時辰不早了,陛下該保重龍體之類的,但許佑汐都沒怎麼聽進去。
反正也沒幾個小時就要早朝了,許佑汐估摸著就算現在睡覺,早起肯定更得痛苦,乾脆通宵算了。
“行了,更衣,上朝。”許佑汐扔掉手頭的奏摺,揉了揉眉心。
原來,當昏君還是很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