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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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醫院出來,二人開車前往銀山縣。時雲飛幫陶朗把行李寄存在河徑鎮衛生院,因此兩人先回河徑鎮取行李。
在衛生院將行李裝上車後,阿斯頓馬丁再次啟程,前往陶朗後兩周將要工作的臨坡鎮。
從商鋪零次櫛比的擁擠街道拐入省道,陶朗指著指街口的那棟房子對王者說:“這就是黎叔家,我和雲飛前兩星期就住在這。”
此時是晚上八點鐘,小鎮上大多數樓房內都還亮著燈,透過一扇扇敞開的房門,可以看見戶戶人家吃飯聊天看電視的場景。
而黎叔一家所住的小樓卻漆黑一片,窗戶黑洞洞的沒有一點光。
門口那顆銀杏樹掉光了葉子,光禿的枝椏在月光下顯得崎嶇可怖。
“我就是在……”
陶朗本想告訴王者,那天他就是在這顆銀杏樹下確定了他的心意,蔚藍的天空下,金黃的銀杏葉隨風飄舞,他站在樹下,頭腦中一團亂麻。當時他完全沒有想到,問題會以這樣順利的方式解決。
但是此刻看到黎叔家是這樣一副情景,陶朗沒了說這事的心情。黎叔一家還在醫院裡受煎熬,這讓他所有的情緒都蒙上了一層陰霾。“算了,下次有機會再告訴你。”
王者扭頭看了眼陶朗,“好。”
他左手握住方向盤,右手則從方向盤上離開,牽住陶朗的手用力地握了握,“都會好的。”
心絃被輕輕地撥動。
陶朗看向兩人交握的手。
王者的手很寬,骨節分明,指甲修剪得圓潤幹淨。此刻裹住陶朗的手與他十指交扣,灼熱的溫度從兩人緊貼的掌心一路傳遞到陶朗的心扉。
心髒彷彿被一隻大手溫柔地包裹住,陶朗低下頭,卸出一口氣來,壓抑的心情竟然就這樣鬆快了許多。
回握王者的手,而後松開,陶朗將手揣進了羽絨服的口袋中。
對上王者投過來的眼神,陶朗道:“我沒事,兩手握方向盤安全點。”擔心王者以為他排斥牽手,陶朗又補充了句:“下車再牽。”
王者看向他的目光中有暖意,沒再糾結,收回視線後將右手重新搭在方向盤上。
而坐在副駕的陶朗向下縮了縮,將鼻子和嘴巴藏在羽絨服的立領下,長而直的睫毛緩慢地眨動,密密地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緒。他的視線在王者握著方向盤的雙手上稍作停留,又轉向前方在黑暗中無限延伸的公路。
從小到大,王者總是能輕易地察覺他的不開心、不舒服,而後給予他所需要的安撫與幫助。
小的時候,他考試沒及格。其實很怕回家被陶老爸訓,偏偏還要在同學面前裝作無所謂的樣子。王者卻會在放學後拉住他說:“我們一起把試卷訂正好了再回去,你認真訂正了叔叔就不會發脾氣。”
玩卡丁車,他被撞得肋骨輕微骨折卻不敢去醫院,怕查出受傷來家裡人再不給他開卡丁車了,和王者說幾句話的功夫,王者便問他哪裡不舒服,然後生氣地強拉著他上醫院。
長大後也是如此。
他因失戀而頹喪墮落自我懷疑,王者不厭其煩地鼓勵開導他;他因考研壓力而焦慮失眠,王者守著他飆卡丁車;重遇程靜,陶朗感覺自己又掉入了過往的泥沼時,王者在喧鬧的舞池中抱住他,用平和的擁抱告訴他:想哭就哭吧,想發洩就發洩吧,有我在,你不會掉下去的。
即便是他才狠狠地傷了王者的心、兩人冷戰的時候,他為了黎沁向郭二借錢,王者也會在電話那頭急切地說“還要多少,我借給你”。
人生中大大小小無數的關卡,王者未必都能幫上忙,可陶朗確定,他永遠不會是一個人在面對。
即使前方如眼前的高速公路一樣漆黑、看不到盡頭。
王者會一直在他身邊,正如此刻一般,直到無盡的黑暗逐漸被光芒驅散。
公路兩旁的燈光逐漸明亮,紅色的ed路牌顯示他們已經進入臨坡鎮內。這是川省有名的文旅小鎮,藍得如同寶石般的湖泊與漫山的彩林每年都吸引眾多遊客前來遊玩。
阿斯頓馬丁路過道路兩旁各色的商店餐館民宿酒店,而後在夜色中平穩地駛入了酒店的地下停車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