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沒有非禮你女朋友，被你揍了也沒還手打你，你給人道個歉就這麼難嗎？”老民警看陶朗那麼年輕，又是個大學生，前途無量，真心不想看他留一個案底在身上。
陶朗坐在破舊的木椅上，緊緊地抓著程靜的手，胸腔裡的喘息一聲粗過一聲：“不用說了，我不會道歉的。”
“不知好歹。”李泓一不屑地說。
程靜坐在陶朗的身旁，臉上是幹涸的淚痕，她第一千零一次地重複道：“學長真的只是在安慰我，我求你別再任性了行嗎陶朗，你真要鬧到拘留的地步嗎？和學長道歉，好不好？”
陶朗依舊不為所動。
“小朗，怎麼回事？”伴隨著高跟鞋敲擊地面的“篤篤”聲，民警領著一位中年婦女走進了調解室。她梳著一頭烏亮的短卷發，神情嚴肅，年齡雖已經大了，但因保養得宜依然美麗。
“大姨！你怎麼來了？”陶朗驚愕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一旁的程靜也從站起來，小聲地喊了聲“阿姨”
“你在b市都混進派出所了，還想瞞著我嗎？”吳琴厲聲道。而對程靜的招呼，她定定地看了她一眼，面無表情地“嗯”了一聲。
老民警對吳琴說：“找位置坐下吧，找你來主要是勸勸你外甥的。”
吳琴在陶朗的另一邊坐下，“給你們添麻煩了，事情的經過我也大致瞭解了，我能和他單獨聊會嗎？”
老民警點頭，讓程靜和李泓一先出去了。
倆人剛出去，吳琴就兜頭扇了陶朗一把，“你出息了你，我們老吳家加上你們老陶家列祖列宗還沒有人進過派出所呢！你什麼時候養成了這個逞兇鬥狠的性子？”
“你別冤枉人成嗎大姨！我沒有逞兇鬥狠，他對程靜動手動腳，我打得就是他！”
吳琴又是一巴掌扇在了陶朗的頭上，“你沒逞兇鬥狠？我告訴你，就算是有一千個一萬個理由，你打了人有理也變成沒理，沒理就得低頭！這是你沖動行事的代價。”
“我不道歉。”陶朗固執地說，“他和程靜摟摟抱抱和我道歉了嗎，那是我女朋友，輪得到他上趕著安慰嗎！憑什麼他不用道歉我就要道歉！”
“憑你蠢到用拳頭解決問題，憑人家聰明知道被打了不還手，他不道歉他不用拘留，你不道歉你就得被拘留，這就是憑什麼，夠了嗎？”
“那就拘留吧，我不怕拘留。”
吳琴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小朗，你被拘留了，傷心的是你的家人，得意的是那對男女。不要做拎不清的事啊。”
吳琴口中的“那對男女”讓陶朗憤怒抬起頭：“大姨，程靜是我女朋友。他只是在安慰程靜。”
吳琴審視地盯著他：“既然你知道他只是安慰你女朋友，那你到底氣的是什麼？一個越了界的追求者值當你進拘留所嗎？”
“還是你氣的根本就是程靜越界讓他安慰？你不是賭氣不肯道歉，而是打定主意要用自己的前途來懲罰你的女友吧。”
陶朗的表情有一瞬間的龜裂，旋即他緩緩地垂下頭，捏緊了拳頭，道：“反正我不會道歉的。”
這場談話最終還是以失敗告終了。程靜和李泓一重新回到了調解室。程靜見到兩人的表情就知道陶朗還是不願意道歉，絕望地捂住了眼。
老民警又苦口婆心地勸了一陣，陶朗卻一直保持著一聲不吭的狀態。
外面的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老民警看了眼手錶，重重地“唉”了一聲，緩慢站了起來，“行了，也耗在這裡幾個小時了，能說的都說了能勸的也都勸了，既然你……”
“陶朗！”一直沉默的程靜突然大聲喊陶朗的名字，打斷了老民警未說出口的話。
她從座位上站起來，雙眼像看仇人一樣地看著陶朗，一字一頓地說：“我明天要參加夏令營的面試，你要是今晚進了拘留所，你就是毀了我，我會恨你一輩子。”
調解室的空氣一瞬間的安靜，幾乎窒息。
而後老民警和吳琴的聲音接二連三的響起。
“妹子你別刺激他了，軟著來啊軟著來啊……”
“你這小姑娘嘴怎麼這麼毒！你看著陶朗好欺負你就倒打一耙是吧？”
他們的聲音彷彿從遙遠的某處傳來，陶朗聽得見，卻不能理解他們在說什麼，世界宛如與他隔離開來，只有擂鼓般的心跳在胸腔不斷地回響。他直直地望向程靜的眼睛，彷彿從未認識她。
“我說到做到——現在就給學長道歉！”她說。
陶朗的嘴唇顫抖地張開來，氣流透過喉嚨，話未說出口，先劇烈地咳嗽起來。脖頸出青筋暴起，脊背彎曲成脆弱的弧度。
吳琴慌忙幫他順背，邊順邊怒罵道：“我們今天就不道了！”
猝不及防，吳琴在陶朗將胸膛撕裂的咳嗽聲中聽到一句“我錯了，對不起。”
轟隆一聲，窗外傳來巨大的雷鳴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