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iv】邪惡祭祀
阿泰爾啄了一口我的手指,才令我回過神來。我立即將日曜之刃綁在腰間,小心掩住發光的寶石,用鑰匙開啟了手腳的鐐銬。從這長久以來困住我的鬼東西裡解脫,我像獲得了新生一般如釋重負,這讓我從揮之不去的惡心感中緩和了不少。我長呼一口氣,活動了一下四肢,筋骨發出咯咯的響聲。
正要沿原路退出石室,忽然從神殿後方響起了幾聲狗吠,其間夾雜著人的呼喝。我知道不得不選擇另一條出路了。我探頭朝石室的另一扇窗外望了望,發現外面是神殿高層的走廊,外側有石欄,林立的白色石柱在月光下投下一道道陰影,還算適合隱蔽身形。我躡手躡腳地翻出去,貓腰迅速潛行。
經過一段距離的黑暗,離那散發著火光的窗子愈發近了,隱約飄來一些不尋常的聲音,像是一群人在喁喁低語,像在唸咒。
彷彿是受到什麼驚嚇,阿泰爾忽然從石柱之間飛了出去,我被嚇了一跳,所幸無人發現它製造的小動靜。阿泰爾是訓練有素的軍用猛禽,絕不會輕易被什麼東西嚇到。按捺不住心下冒出的疑惑,我小心翼翼地靠近那窗子。
窗子裡幽暗昏惑,是一個規整的圓形水潭,從內至外有三層石階,由深入淺——似是一個祭壇。祭壇四面環繞著石柱,柱上均嵌有火炬,池中水霧彌漫,波光粼粼。隱隱約約的數抹人影從昏黃的火光裡透出來,亦真亦幻,如同鬼魅。
水霧隨風撲面而來,鑽入鼻腔的竟是一股濃烈甜膩的血腥味,霎時讓我頭暈腦脹,胸口發悶。
定睛看去,那池中的哪裡是水,分明是紅得近黑的血。
我知道自己該趕緊離開這詭異的地方。這時恰巧一陣大風刮來,將祭壇裡的霧氣吹得稀薄了不少,這下我得以看清,池子中心有個男人,發絲浸滿了鮮血,一條蟒蛇纏繞在他赤裸蒼白的身軀上,已經被切斷了頭顱,而男人正在吮吸著蛇頸上溢位的鮮血。那男人不是別人,正是尤裡揚斯。
看到這一幕我不禁想起,以前曾在皇宮的藏書閣裡翻閱過一些教典,看到過相關記載。這是是一種特殊祭祀,與美杜莎有關。難道尤裡揚斯是美杜莎的信徒嗎?那可是極為邪惡的神祇……
我忍著強烈的不適轉過身去,正撞見阿泰爾凝視我的一雙銀瞳。它尖銳的鷹喙幾乎要戳到我鼻尖上來。我被嚇了一跳,頭撞在身後的牆壁上,它重重地啄了一口我的鼻子。實在痛極了,我簡直懷疑它想把我的鼻樑一口咬掉。
但阿泰爾是在救我,它比我更敏銳地感知到一種邪惡的氣息縈繞在這片地域。我遭到了迷惑,阿泰爾則受到了驚嚇,可見這力量有多麼邪異,我必須趕快離開。
而就在我挪動腳步的一瞬間,一個冰涼的物事碰到了我的後頸,“噝噝”的細響鑽入耳膜。
我的脊背一下子僵硬了。
那是一條蛇,也許是死去的女人身上的那條。這種情況下暫時不能輕舉妄動,一動就容易遭到襲擊。無法看見這蛇的七寸,不能急於出手。我按兵不動,一手則摸出了腰間的日曜之刃,但阿泰爾即刻被激發了一隻猛禽的本能,它閃電般地一伸脖子,鳥喙就咬住了蛇身。
我暗叫不好,雙手一撐地面,半跪著抽身滑開,那蛇果然猶如離弦之箭那樣朝我咬來。我眼疾手快手腕一旋,日曜之刃的鋒刃削向它張大的蛇吻。啪嗒一聲,蛇頭就掉在了我的腳下。濃稠的鮮血直朝我面上噴來,我甩開無頭蛇身,卻感到腿肚突然襲來一道劇烈的刺痛,我雙膝一軟。
阿泰爾向我撲來,將那襲擊我的東西一口叼住,甩在了一旁。
蛇頭脫離蛇體,仍保有咬噬的本能,我沒能顧及這一點。糟糕透了,這像是一條劇毒的蛇,以它那樣強烈的毒性,血液流動又會加速毒發,我走不出十步就會斃命。禍不單行的是,長廊前後,被十來人堵住了。他們都全副武裝,手上拿著明晃晃的兵刃。
我知道我插翅難逃,但阿泰爾可以。
“阿泰爾,離開這兒,去報信派人來救我!”我低喝了一聲,遲疑了一下,將日曜之刃甩給了它——盡管這是我唯一防身的武器,但珍貴的國寶與使命,永遠比我個人的安危更重要,我不能讓它落回敵人手上。
阿泰爾擔憂地睜大雙眼,磨磨蹭蹭,不肯帶著日曜之刃逃走,我狠狠給了它一巴掌:“滾,這是命令!”
就在它呼啦一聲振翅飛起的一瞬間,一個高大的人影逼近,是那個陰陽鬼面男人。他一把擰住我的胳膊,將我朝石殿裡拖去,徑直拖向那霧氣彌漫的浴室。祭壇裡看起來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那場詭異的祭祀似乎因我的出現而已經結束了。
我不知道這鬼麵人把我帶到這兒是要做什麼,卻也無力掙紮,只能任他將我像是投屍一般扔進了祭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