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亭真的睜不開眼,冷,困,感覺自己像發蔫的濕漉漉的海帶,隨波逐流。
於是那讓人戰慄的液體再次被喂進口中,浸透唇舌,劃入喉腔咽喉,強迫他撿起精神,虛弱張口:“......你給我喂的什麼?”
聲音很輕,像一片落雪。江宴行將耳朵貼到唇邊才能聽清,回答:“藥。”
商亭不信,沿著他的手指一寸寸往上聞,海水影響嗅覺,聞不出來。
江宴行往旁邊側手臂,避免被摸到崎嶇不平的傷口。新鮮的血液從傷口流出,在海水中逸散,又如歸家一般簇擁回商亭周圍,成鮮紅的繭。
混合資訊素的血液會本能性追隨愛人,找到後犧牲自己,為愛人補充生命力。
剛才在水下也一樣。遊絲般的結締組織糾纏成網,綿延不斷沿海水下落,最終組成一條指明商亭位置的路。
商亭分辨不出異樣,只好脫力放棄,窩回江宴行胸膛前昏昏欲睡。
江宴行親親他半闔的眼皮,嗓音低沉溫柔:“亭亭,別睡。”
商亭困。
江宴行劃開手掌將血液哺餵到他口中,誘哄:“想不想聽我講故事?”
商亭迷迷頓頓,說好:“你大聲點,我怕聽不清。”
江宴行沒讀過童話,以自己為樣本,將從小到大的經歷雜糅進道聽途說的異聞,編成故事講給商亭聽。
講到主角意外忘記愛人的環節,商亭禁不住感同身受,淚水成串往下砸。
江宴行問:“亭亭想怎麼懲罰他?”
過去牽腸掛肚的任務在此刻形成本能性的執念,商亭說:“要下跪。”
“好。”
“哭著下跪。”
“好。”
“夠了,不用別的了。”
江宴行嘆息,親掉他的眼淚說:“亭亭太仁慈,我幫你懲罰他。”
商亭指尖抵住他的手臂,喃喃:“不行,我還想和他一起幸福呢。”
江宴行渾身一震,長久死寂枯井般的眼眸如被巨石砸破,顫抖動蕩,沉泥迸濺。
他從摧毀成廢墟的井裡爬起來,看見周圍開滿細碎斑斕的野草春花。
過去縈繞的長夜結束了。
被搜救隊找到後,商亭終於能放棄強撐,安心昏睡。
醫生試圖把病人從江宴行懷裡拉出來,拉不動。
apha著魔般緊擁愛人,全身上下大大小小都是血淋淋的傷口,像剛從地獄爬出來。
醫生勸告:“江先生,您這樣我們沒法開展救治,會害了商同學。”
江宴行指尖顫抖,強行讓自己松開,醫生抓住機會將商亭搶出來送進急救船艙,回頭看見apha倚坐在原地,注視自己空蕩蕩的懷抱,魂魄跟脫手的少年一起走了。
醫生嘆口氣,招呼助手讓他也去處理傷口。
助手喊了幾次,江宴行都置若罔聞,只好無奈說:“商同學醒來,不會願意看到您這樣。”
江宴行如大夢初醒,忽然扶著牆壁站起,踉蹌著往外走,未癒合的傷口鮮血在身後留下一條血路。
助手跟其他醫生一起趕緊跟過去:“江先生,您這是幹什麼啊?”
“走動會影響傷口癒合,您必須要趕快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