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拿起另一份,寫著“一六年「違規強化劑實驗」參與者身體恢複情況追蹤”,底頁署名,江宴行。
......
每一份情況資料記錄詳細真實,最後落筆全是同一個名字。筆跡行雲流水意氣疏狂,是規範的行書,江老爺子親自教出來的,不存在偽造的可能性。
江燁磐越翻下去臉色越差,指尖挨著紙張,像在數九隆冬摸到寒鐵:“我爺爺呢?我要見他!”
“江暨先生在單獨的審訊室被照顧,您不用擔心。”
“給他看過嗎?這就是他心中的寶貝孫子幹的好事,趕緊打電話臭罵一頓江宴行,把這些玩意兒收回去!”
警察說:“江暨先生知情,願意配合調查。”
江燁磐鐵青著臉,拍桌站起來:“配合個毛!放我出去,江家所有事我沒管過,要問去問他們!”
檢察官扣住他手臂,押回座位上:“江燁磐先生,請冷靜。這裡不是江家,您沒有指揮權。”
江燁磐腿彎捱了一記,不得已重新坐好,肝火騰騰燃燒,越看那些署名越憤怒,怒喝:“江宴行——!”
江宴行在海上。
天氣預報顯示臺風即將過境,海面空氣彌漫著一股風雨欲來的濕冷氣息,海洋波濤洶湧,比夜幕更黑暗,浪濤不斷舔舐船側,帶出慘白的泡沫。
惡劣天氣下出海不是一個好選擇,在未來六個小時內,暴風雨將席捲海面。
幾分鐘前,他的母親江瑜因為被公安調查,打來電話質問他為什麼這麼做,不願意繼承家主就算了,為什麼要毀掉江家?
江宴行眉眼縈繞著病氣,禮貌又嘲諷地回複:“聽到您這麼氣憤,我懊悔自己沒提早動手。”
江瑜向來是位優雅冷靜的女人,此時卻在電話對面歇斯底裡:“江宴行,你果然有病!我就知道你一直恨我們,裝原諒裝正常,就是為了找機會收集證據報仇。早知道當初就應該把你關一輩子不放出來,免得今天栽在你手裡!”
生母憎惡的話語帶江宴行回到十五歲之前,一千多個日夜的受試時光。
當時江瑜不甘心自己處處被大哥壓一頭,立志要做出最好的資訊素産品,可惜一直找不到能承受高頻實驗的被試。這個時候,她資質頂級的親生兒子即將完成分化——絕佳的實驗品。
藥物成癮、生理性厭惡ao、激素紊亂......江宴行身上的一系列毛病都是在那個時期養成的。江瑜想將他當作成果爭取下任家主的位置,卻沒想到江宴行以快到驚人的速度成長,二十歲砍掉她所有專案,遣散勢力,逼她離開江家中心,再無奪權可能。
現在不甘心的始作俑者反過來怨恨上他了:“你什麼時候開始和政府勾結的?”
江宴行輕笑一聲,蒼白臉色上飽含惡意:“挺早的。從你手裡出來之後,我就一直盤算著搞毀江家。”
“你自己求死,別拉江家陪葬!”
船員敲門,得到進入許可後遞來一枚定位儀。
定位儀是從沈宿瀾那裡拿來的,綠點顯示商亭目前所在的位置,隨訊號強弱明明滅滅。
江宴行捏在手心裡把玩,目光落在漆黑不平的海面上,不願意一心兩用:“說完了嗎?我要忙了。等你進監獄,我抽空再去看望敘舊。”
江瑜情緒激動:“江宴行,你這麼對待血親,會遭報應,未來家破人離,孤獨終身!”
“閉嘴。”江宴行語氣冷下來,眼白慢慢浮現血絲,有股介於理智和瘋癲之中的執念:“大義滅親,上天會獎賞我。”
他掐斷通訊,阻絕對面連聲的咒罵。
喉結快速滾動幾下,壓下泛起的腥甜。
想快點見到商亭。
他做了錯事,要道歉,認錯,補償他所有能補償的,求對方原諒。
海風呼嘯,雲團陰慘慘掛在低垂的天幕上,可怖沉悶。
距離定位儀141海裡的船上,正在發生一場暴亂。